春节吃糕节节高

上海人过年 , 讲究吃汤圆、吃春卷、吃蒸糕 , 分别寓意合家大团圆、金条堆成山、来年节节高——年俗年俗 , 就是过年的风俗 , 让大家图个开心 。 中国的糕 , 如果以原材料来区分的话 , 有两大阵营 , 一个是用小麦做的 , 另一个是用大米做的 。 北方是小麦的主产区 , 发糕、油糕、切糕、花糕、炸糕、枣糕……在小麦粉里欢天喜气地打滚 。 长江以南是稻米文化的大本营 , 糕点多以大米为主 , 杂以豆类 , 但也不排斥小麦的加盟 。
春节吃糕节节高文章插图
小麦粉可塑性大 , 用它来做糕可以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 我最佩服北方农村大大妈大嫂做北方花糕 , 几个人嘻嘻哈哈捋袖上阵 , 跟玩似的 , 转眼就堆满了一房间 。 花糕也称面塑、礼糕、捏面人 , 糕体上堆着小孩啊动物啊花草啊 , 造型夸张 , 还上了色 , 对比又十分强烈 , 蒸熟后简直就是一个可看可吃的雕塑!而在江南一带呢 , 即使到了明清两朝 , 小麦种植面积也不大 , 人们一般都用米粉来挑战北方的面食 , 比如米线、米粉、米饼、米糕、米馒头、粿条 , 形成另外一个体系 。 清代第一吃货袁枚在《随园食单》里写到的米糕就有脂油糕、雪花糕、百果糕、栗糕、青糕、鸡豆糕、三层玉带糕、运司糕、沙糕等 。 运司糕与一个官老爷有关:“卢雅雨作运司 , 年已老矣 。 扬州店中作糕献之 , 大加称赏 。 从此遂有‘运司糕’之名 。 色白如雪 , 点胭脂 , 红如桃花 。 微糖作馅 , 淡而弥旨 。 以运司衙门前店作为佳 。 他店粉粗色劣 。 ”
春节吃糕节节高文章插图
运司糕今天已销声匿迹 , 但从袁枚的描写中可以想象此糕的基本形态 , 米粉制作 , 有糖馅 , 不太甜 , 糕的表面还要用胭脂红的食用色素点缀一下 , 蒸好后糕体雪白 , 十分诱人 。 这几个要素一直延续至今 , 构成了江南米糕的审美框架 。 做米糕要用糯米和粳米按比例调配 , 后来还会掺些豆杂和干果 。 清代朱彝尊的《食宪鸿秘》中就记载了多种可入糕的食材 , 比如栗子粉、菱角粉、松柏粉、山药粉、鸡豆粉等 。 鸡豆粉就是鹰嘴豆 , 原产地在土耳其 , 后从印度传到中国 , 在新疆和甘肃等省份落地生根 。 十多年前在上海还看不到 , 家庭主妇也闻所未闻 , 我从电视里得知美国篮球明星科比最爱吃鹰嘴豆色拉 , 我儿子是科比的铁粉 , 做梦都想吃这个玩意儿 。 有一天我与太太游玩召稼楼 , 在一家杂粮店里看到有卖 , 激动得不行 , 赶紧买了一些 。
春节吃糕节节高文章插图
豆杂入糕的经验 , 还被西点师借鉴 。 上海凯司令的栗子蛋糕是大大有名的 , 这是西式蛋糕的美妙异化 , 程乃珊对此有过生动描写 , 在物质供应困难的时候她在家也试着做过 。 欧洲人不会做栗子蛋糕 。 这货松软可口 , 但保鲜不易 , 更不能邮寄到远方去 。 要吃 , 只能到上海来 , 坐在黄浦江或苏州河边 , 栗子蛋糕配猫屎咖啡 , 两个人面对面 , 还有什么不能谈的呢?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说:“南人饭米 , 北人饭面 , 常也” 。 又说“糕贵乎松 , 饼利于薄” , 后一句几乎成了糕饼业的圭臬 。 在魔都 , 饼以面饼居多 , 越薄越好 , 比如葱油饼、韭菜饼、鸡蛋煎饼 , 糕以米糕为宗 , 越松越灵 , 比如黄松糕、定胜糕、玫瑰印糕、薄荷糕、高桥松糕 。 江南古镇有一种现切现卖的云片糕 , 是又薄又松的双冠王 , 市区的食品店里也常年供应 。 张爱玲是很爱吃云片糕的 , 她小时候常常梦见吃云片糕 , 吃着吃着 , 薄薄的糕就变成了薄薄的纸 , 除了涩 , 还感到一种难堪的惆怅 。 其实云片糕是不涩的 , 除非里面夹了胡桃肉 , 胡桃肉的衣又没有剥干净 。 黄松糕是最便宜的国民小食 , 在我小时候只卖四分钱一块 , 一口咬下又香又松 , 现在乔家栅还有黄松糕供应 , 但口感大不如前 , 因为以前做黄松糕用的是陈年籼米和古巴砂糖 , 现在食材提升了 , 老味道就变样了 。 再比如定胜糕 , 与寿桃并肩亮相 , 作为一种礼俗而存在 , 是它们的价值 。 老派上海人乔迁新居、祝贺寿辰还会请它出场担当形象大使 , 取其高兴和长寿的意思 。 堆起来供在桌上 , 有形有款 。 蒸软了吃 , 一口咬出豆沙馅 , 径直甜到心里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