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我们逃去哪

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 , 我们逃去哪?原创 ELLEMEN睿士“有多少北京人是你完全没有看到的?北京人像大家想象的一样有钱吗?并不是 。 北京人自己都在忽略一个不可忽视的痛苦事实 。 ”抹了把额上热出的汗 , 李雷顿了顿 , 垂眼道:“就是外地人都可以某种程度上逃离北上广 , 我们能逃到哪里?这儿就是家啊 。 ”一座城市里 , 建筑会老旧坍塌 , 相聚的人也会离散老去 , 但高速发展的超级都市虽面目常改 , 却久葆青春 。 它多变的容颜自有其耀眼美丽之处 , 而这美丽之下 , 亦有其残酷之处 。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我们逃去哪
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我们逃去哪
2019年初秋 , 26岁的苏北青年梁优输掉了他在胡同里最重要的一场“战役”——长达两个月的“反举报”防御战中 , 他和3位合伙人最终落败 , 失去了共同创办的精酿啤酒馆“跳海” , 这家位于西城北官房胡同的小酒馆没能撑过诞生后的第一个秋天 。 而“跳海”的邻居、年逾五十的北京人崔健 , 是梁优在这场战役里的唯一对手 。七个月后 , 在距“跳海”旧址不远的西口袋胡同 , 梁优租住三年的Loft楼顶露台 , 他和我复盘了这场对峙 。 双方矛盾是天然存在且难以调和的:崔健居住的单间紧邻“跳海” , 隔开他床头和“跳海”鼓噪音箱的 , 是堵不太隔音的砖墙 。 每当入夜 , 这家以摇滚乐为重要主题的酒馆开始运作 , 隔壁住户也难免要与热情的酒客们共振一体 。邻居崔健虽与中国摇滚乐的先驱人物同名 , 但显然没法体味这种躁动音乐的魅力 。 梁优在他的要求下几次压缩营业时间、约束酒客 , 但在酒馆开业一个多月后 , 他依旧拨通了“12345”举报电话 , 投诉酒馆扰民 。警察第一次上门时 , 梁优很快暂时摆平了局面 。 他在胡同里生活四年 , 住过大小杂院 , 受多了“老北京”的敲打 , 也不是首次直面邻居举报的窘境 。 他的上个“劲敌”是现在住所的邻居 , 一位离异独居的六旬老太 。 她在梁优和女友搬入的第一晚 , 就用几个砸入院中的空酒罐 , 表示了自己对新来者的不满 , 之后在梁优招待朋友的家庭party上 , 还以扰民为由叫来了警察 。某个春日清晨 , 梁优不得不攀在二楼卧室的窗边 , 和这个爬上离地3米的棚屋毛毡顶的愤怒老太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骂战 。 争端引来周边院里多户人家围观 , 而起因是:老人咬定这对新邻居趁她不备 , 偷了自家房顶上的瓦片 。“我是中国政法大学毕业 , 有稳定工作 , 一个月挣得也不少 , 我没必要 , 也不可能知法犯法偷你们家瓦 。 ”梁优试图讲理 。“大学毕业、挣钱多就了不起啊!”坐拥几间杂院平房的北京老太稳立屋顶 , 迅速有力地反击道 。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我们逃去哪
北京二环内 , 胡同里常见的杂院群落 。自此一役后 , 类似摩擦间歇发生 , 长期“斗争”带给梁优丰富经验 , 他逐渐总结出了些胡同里的生存潜规则:直愣愣上去说道理多不顶用 , 胡同里老北京人爱面儿 , 好规矩 , 讲究处关系......这些不是白纸黑字的通行条例 , 却是胡同这个更似乡土社会的小世界里 , 原住民们约定俗成的社交法则 。“必须要遵守他们的规矩 , 比如 , 能用‘您’ , 千万不要说‘你’ , 这很重要......必须要跟大家打招呼 , 打完招呼还要多聊几句 , 要说‘吃了吗’......”抿了口酒 , 梁优把话题又拉回“跳海”:“在胡同里生存是拉锯战 。 你是新来的 , 打破了这片的宁静 , 还带着很多他们不认识的人来 。 大家一开始的排异反应很重 , 这跟肝脏移植的感觉很像 , 你要把它慢慢磨到一个规则上来 。 ”早在酒馆筹备期 , “跳海”的几位合伙人就带上礼物多次拜访这条胡同说话最具分量的KOL , 向这个在街道办工作、曾任基层政协委员的奶奶表示“归顺” , 并在她指导下 , 分别打点了周围最可能出“岔子”的几户邻居 。 而在收到首次举报后 , “跳海”还迅速派出四位合伙人中脾气柔和、最善沟通的申浪 , 前去公关崔健 。崔健和妻子都没正经工作 , 他仅有的谋生手段是在什刹海边为游客画素描人像 , 因手头不宽裕 , 人也精瘦 , 还时常被同行讥讽“炒菜放不上油” 。 不过崔健为人却很有几分脾气 , 还自封“后海艺术长廊领军者” 。“他画画的时候 , 浪浪就带着烟和酒去找他聊天 , 要让周围的同行都看见 , 他脸上有面儿 。 还要跟他抽烟 , 听他吹牛 , 最后故意留下半包烟 , 让他拿去接着抽 。 每天下午浪浪不干别的 , 就去做这个 , 干了半个月 。 ”梁优回忆 。实际上 , 送烟陪聊只是投石问路 , “送礼”才是申浪在KOL奶奶的指点下 , 得出的最优策略 。 这片胡同里有过类似“跳海”的外来生物 , 只要原住民接受了外来者的物质示好 , 就表示双方对和谐共处达成了某种默契 。听崔健反复讲述年轻时怀才不遇的经历小半月 , 也陪着抹了几回泪 , 申浪觉得火候到了 , 时值中秋 , 他趁夜晚无人 , 给崔健送去了最重的一份“礼”:一盒月饼、一箱啤酒、一盒大闸蟹 , 以及用“润笔费”为由头的600块现金 。崔健爽快收下 , 回赠一幅毛笔大字“人无癖不可交” 。 可几天之后 , 再次拨通了“12345” 。 而这回 , 因临近国庆 , 加上证照不全 , “跳海”迫于压力只能关闭 , 连8000块的租房押金都没能要回来 。 申浪向花费诸多精力维护的KOL求助 , 但曾几次出手帮扶的热心奶奶 , 也没再出面 , 只评价道:“(崔健)也坏了咱们胡同里的规矩 。 ”“北京的规矩是纸糊的 。 ”这次之后 , 梁优的认知发生了变化:“普通平民是不愿意去做更多事的 , 他愿意管你 , 是因为有这个习惯和文化 , 一旦触及自身利益 , 他们也不太会管你 。 ”聊到这 , 他低声不忿道:“(有的北京人)价值观还不稳定 , 一会要面儿一会要钱 , 谁知道他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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