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我们逃去哪( 三 )

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我们逃去哪
85后的李雷算是胡同里的“异类” , 事实上 , 虽有不少老北京固执认为“二环之内才是北京” , 但85、90后的年轻“土著”已经很少出没在北京的胡同里 , 他们随着城中心区的多轮拆迁改造 , 踩着城市扩张的急切鼓点 , 早早撤离了这片土地 。上世纪90年代 , 北京开始大规模地产开发和城市改造 , 千禧年前后 , 为助力申奥成功 , 路网建设全面加速 。 1999年国庆前夕 , 北京三环作为全立交的城市快速路全线建成;2001年6月 , 国内规模最大的城市快速环路四环“申奥大道”全部连通;2003年末 , 五环全线建成通车;2009年六环贯通......与之相对的是 , 北京城市规划学会《胡同保护规划研究》统计显示 , 在1949年统计时还能叫上名字的3074条胡同 , 到1990年只留存2200条 , 2005年仅余1571条 , 处于保护区的671条 。“(胡同)这些年拆太多 , 你看就这条街 , 改的什么玩意儿你说说?”簋街一家临街的炙子烤肉店里 , 北京人周梓安晃着筷子指向窗外:“原来脏是脏点 , 它还有那个味儿 , 有那味儿你知道吗?现在没味儿了 , 就跟生产线上下来似的 , 看着都是一个厂子出来的砖 。 ”更早些年 , 簋街还叫东内大街 , 是上世纪90年代第一波北京人下海做餐饮生意的集聚地 , 2000年成为北京唯一一条规模化的通宵餐饮街 。 但在2002年 , 作为东直门周边拆迁改造的一部分 , 簋街原有店面一半被拆除 。28岁的周梓安出生在东城区的胡同里 , 在离簋街不远的东四六条一直长到十二三岁 , 初中才随父母搬到位于东三环外的楼房里 。新房是拆迁所得——2000年 , 周梓安姥爷位于东城区的旧房拆迁 , 获得了东三环外三套新房的补偿 , 随后姥姥的西城旧居也赶上拆迁 , 另补偿了三套新房的优惠购买资格 。 六套房被老两口分给了膝下的三个孩子 , 周梓安母亲拿到两套 , 一套是东三环外的甜水园一居室 , 另一套是回迁房 , 位于东五环外的东坝乡 。搬离胡同十八年 , 周梓安依旧怀念在那里的童年时光 。 毫无意义的追跑打闹是那时男孩们最爱的游戏 , 东四六条和七条被流水巷、德华里两条曲折小道打通 , 天黑后 , 光着屁股蛋子的男孩们抓着手电筒 , 在黑黢黢的狭窄路面上追打 , 穿梭在两条胡同里边跑边乐 , 响亮的笑声能惊跑墙边偶尔窜出的黄鼠狼 。失落的北京人:外地人可以逃,我们逃去哪
周梓安在儿时曾多次穿梭过的老旧筒子楼 , 当年这是胡同里孩子们的“探险”胜地 。没有女孩参与这样的游戏 , 要被人问起原因 , 男孩们多会豪气嚷着:“女生没劲 , 我们不带她们 。 ”关于女孩 , 童年的周梓安也有些未解之谜 , 例如为什么她们身上总是香的 , 而自己是臭的?多年后才发现答案:女孩们居然每天都洗澡 。 当时平房没有独立洗澡间 , 一个院里就一根供水管 , 洗热水澡要去六条外陆军总院的澡堂子 , 周梓安觉得实在麻烦 , 宁可臭着 。胡同用水不便 , 冬天尤胜 , 这是上世纪90年代生活在胡同里多数孩子的共同记忆 。 曾住前门大街鲜鱼口胡同的北京女孩肖鱼 , 印象最深的是一进冬日 , 各家各户就会找出家里最保暖的物件 , 把院里水管露出地面的那一段裹起来 。“每家都有不同的想法 , 有的用军大衣和别的旧衣服 , 或者不用的一些塑料品 , 你能想到的保暖东西都要缠在管上 , 不然那截儿会冻住 , 要冻住了 , 得到中午太阳足的时候 , 冰化了才能有水洗脸 。 ”肖鱼也参与过这样的集体行动 , 但不管缠得多厚 , 冬天最冷的清晨 , 水管里依旧流不出水来 。肖鱼对于胡同的美好记忆并不多 。 胡同里地方不宽敞 , 她7岁前都和父母挤在一间20平方米的开间里 。 女孩对独立空间的渴求来得要更早些 , 童年肖鱼的小单人床靠着一面粉过的白墙 , 她在上面用彩笔写了四个大字“我的天地” 。“在我心里 , 那是可以任意布置、完全归我的领地 。 ”读小学时 , 肖鱼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父母把一个窄小的储物间清理出来 , 她开心地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 也不管房间里光摆一张小床就挺拥挤 。杂院里被各种影视剧和老一辈北京人反复提起的、毫无隔膜的人情氛围 , 也为肖鱼不喜 , “你家今天炒什么菜 , 或者买顿肉 , 对面的人都得知道 , 那种感觉我特别不喜欢 , 就很没有隐私 。 ”对少女肖鱼来说 , 住在胡同里的唯一浪漫 , 来自邻居养的二十多只猫 , 它们会在夜晚跳到瓦楞上 , 在屋顶踩出连串的细碎声响 , 这是她最好的催眠曲 。2003年 , 配合南城前门商业区的改造计划 , 肖鱼住的鲜鱼口杂院拆迁 , 父母用20万/平方米的补偿金买了一套商品房 , 全家搬去了二环外配有电梯的楼房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