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格丽克是诺贝尔文学奖的一个保守选择?( 二 )


以诗歌情绪的相似性而言的话 , 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诗歌或许在这一点上也能给读者带来更多的触动——通过情绪对外部事物引发的变形 , 将“月亮”形容为“安眠药片”的直观联系 。 格丽克的诗歌 , 无论是从情绪复杂的深邃感 , 还是外物的重置与挖掘上 , 多少都欠缺一些惊喜感 。 在《月光》一诗中 , 格丽克其实并没有带给诗歌读者太多新颖的触动 , 她通过诗歌形式挖掘的东西具有显而易见的普遍性——“然后又是白天 , 世界恢复常态/恋人们抚平头发 , 月亮继续它空洞的存在” 。 月亮与空洞的联系 , 并不需要特别敏锐的观察知觉 。
制造惊喜感不是格丽克的写作方式
诗歌语言的平乏 , 是格丽克自己也意识到的问题 。 “它本来应该是漂浮的 , 澎湃汹涌的 , 如梦似幻的 , 读起来让人欣喜若狂 , 但最终写完的样子却单调乏味……这可能仅仅是词汇贫乏造成的结果” , 她在2015年的《华盛顿广场评论》中如此说道 。 但同时 , 这也是格丽克的一项艺术选择 , “我的偏好 , 从一开始 , 就是那种要求或渴望有一个倾听者的诗歌 。 这是布莱克的小黑孩 , 济慈的活着的手 , 艾略特的普鲁弗洛克 , 而不是史蒂文斯的惊愕”(柳向阳译《格丽克:诗人之教育》) , 从她对诗歌倾听者的笃定以及对平乏语言的失落感中 , 我们可以猜测格丽克诗人内心的矛盾 , 制造惊喜感并不是——或者说她意识到了这并不是适合自己的写作方式 。 她期望带给读者的是绵延不断的问题与心理情绪的表达 , 那么 , 在另一种明显经历过修改与打磨痕迹的诗歌中 , 格丽克的诗歌风格又是怎样的呢?
格丽克是最理想的选择吗
格丽克经受过良好的古典神话教育 , 因此 , 她在晚些时候的诗歌中 , 大量地出现了与希腊神话相关的隐喻 。 这些以古希腊人物为主题的诗歌中 , 一部分是对古代故事的重叙 , 如《迦太基女王》 , “最后 , 狄多/召集了她的侍女/这样她们就会看到/命运女神为她书写的残酷结局” , 另一部分则是古代人物在格丽克日常生活的人身上的重映 , 这一类的数量要高一些 , 例如《塞壬》 , “当我坠入爱 , 我就犯了罪/以前我是个女招待/我不想和你去芝加哥/我想和你结婚 , 我想/让你的妻子受折磨” 。 在近几年的诺奖热门中 , 有另一位研究古希腊著作的北美诗人安妮·卡森 , 卡森用诗歌处理古希腊人物的方式是这样的 , “革律翁觉得自己的确是蠢 。 但当正义被履行/世界便会消散/他站在自己柔弱的红色阴影里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正门在他眼前升起——”(《红色传说》) 。 我们能感受到 , 在形象的赋予上 , 格丽克的意蕴是相对单调的 。
这正是格丽克诗歌对读者来说不是很容易发掘其内涵的原因 。 她舍弃了思想上的延展性 , 在抒情与隐喻中显露着诗人的感悟 , 但既不是深邃的凝视 , 也不是高度凝结的情感 , 而是一种普遍的阴柔情绪 。 我们会在读完后发现 , 她在诗歌中最终揭露的一点心理 , 其实也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会时刻触碰到的心理 。 格丽克最好的一类诗 , 是她放弃外部事物的抒情与暗喻的挪用 , 而直接面向记忆与经验的那些 , “橙子花在卡斯提尔上空随风起舞/孩子们在乞讨硬币/我曾经遇到我爱的人 , 在橙子树下/难道那是金合欢树/难道他不是我爱的人?”(《卡斯提尔》) , 在这些诗歌中 , 格丽克才显示出了她诗歌中那种“未完待续”的特质——通过诗歌将读者引入一个预示性的场景 , 在诗歌结束时并不随之给出结局与答案 , 反而是开通了下一首诗歌的空间 , 将内在的情绪体验通过下一首诗歌及下下首诗歌以重复的方式传递下去 , 最终形成一种密度感 。
这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诗歌中的重复性 。 (当然这可能是一个对诗人来说过分苛刻的评论观点)美国诗人、艺术评论家巴里·施瓦布斯基在《Haperallergic》上发表的文章《为什么我不读露易丝·格丽克》中尖锐地批评了格丽克的诗歌写作 , “我很早就知道格丽克写了很多关于死亡的诗歌 , 而且从广泛的角度来说 , 她一直在寻找忧郁的话题 。 再往前走 , 我发现这个忧郁症的话题经常被提升到情节剧的咏叹调上……有些新鲜和大胆的尝试可能让人耳目一新 , 但是后来看来 , 这是一种相当普通的、甚至是被低估的白天上映的哥特戏剧风格——婚姻失败 , 悲剧潜藏在田园般的纯真中……”“而且 , 她使用神话来描绘一些个人处境 , 可能无法使它们获得更广泛的意义 , 而是让它们更加凝滞 。 区别全在于诗歌语言的细节上 , 但这一点我们至今还没有听到太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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