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班宇新作《逍遥游》:沈阳于他,如同布拉格之于卡夫卡( 二 )


《逍遥游》收录的小说 , 不仅指出了这一逆向状态 , 而且超越了必然与偶然的辨析 , 指向了写作 , 甚至存在本身 , 这是班宇的难得之处 。 书中能看到较为传统的叙事 , 如《夜莺湖》《逍遥游》 , 也能看到先锋叙事的试验 , 如《双河》《山脉》 。 两者都指向人的存在——我们如何抵达真实 , 如何逍遥游 。
班宇虚构了不同的写作者 。 在读者的时间中 , 虚构和真实事件同时发生 , 真幻莫辨 , 但班宇显然有着更清醒真切的认识 。 我们如何与个人的历史和解 , 个人的历史如何与时代的历史和解 , 这才是难以抵达的真实之谜 。 人们常说 , 现实比小说更离奇 , 这意味着 , 现实违背人的认知逻辑 , 而小说 , 即便先锋试验 , 也都在寻找或建立某种逻辑叙事 。 班宇冒险的是 , 他挑战的不只是文学叙事 , 而是存在本身 , 在一个个文本中自我指涉 , 让意义分崩离析 , 让万物静默 。
新京报|班宇新作《逍遥游》:沈阳于他,如同布拉格之于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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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宇
在现代小说中 , 写作者常反观写作行为本身 , 就像在说话时分析语法 , 在航海中钻研船只构造 。 写作是在虚构 , 写作行为对作者而言又是现实 , 当作者通过虚构反观现实 , 将看到荒谬的真相 。 在班宇在叙事中做了更深的探索——现实由虚构塑造 , 在虚构中踟蹰前行 。
占据人的并非全是外在世界发生的事情 , 有很大部分是内在时间 。 因此 , 《双河》中 , “我”睡去后 , 刘菲的故事自然生长 , 而外面下雨则无关紧要 。 对“我”而言 , 刘菲的故事显然更为真实 。 《双河》为何不是两条河?因为“双”是一组对照 。 左边一条河 , 右边一条河 。 “我”的小说是虚构叙事 , 这影响了现实中言言的说话方式 , 同时 , “我”真实发生过的回忆却是周亮的叙事 。 在《安妮》中 , B觉得“仿佛自己从不存在 , 而是由别人的想法构成的 。 ”“我”失去了对过去的叙事而失语 , 女儿名字叫言言 , 当我与女儿和解 , 也就重获了对过去的叙事 , 因此飞机上 , 在言言熟睡的脸上 , “我”找到了逝去的时间 。 时间是什么?是现实生活的叙事 。
《安妮》中 , B不断回忆前女友的事情 , 与其说在补充 , 不如说B沉迷在这种叙事中 , 只要叙事还没终结 , 人生的可能性就尚未封闭 。 B的岳丈和未婚妻的闺蜜K , 分别代表封闭的和尚未开启的叙事 。 人寻找自我的同时也在逃避自我 。 所以 , 一个故事讲得足够清晰 , 就没必要写了 。 存在逻辑缺口 , 虚构与现实间还存在裂痕 , 叙事才能继续 。 《蚁人》中 , 人形蚂蚁的躯壳在月下反光 , 形成黑镜 , “我”看见自己的倒影 。 文本无法从文本中得到诠释 , 我也无法从自身认识自我 。 我们必须虚拟一个他者的角度 , 才能将叙事的触角深入存在之根 。 然而 , 这个他者 , 实际上仍是自己 , 因此 , 我就在叙事中无限循环 , 落入往复的黑洞 。
【新京报|班宇新作《逍遥游》:沈阳于他,如同布拉格之于卡夫卡】《山脉》将这个问题推至极致 。 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博尔赫斯最初的写作 , 虚构一本小说 , 写这本小说的评论 。 班宇承接了这种叙事 , 讲述一个书评人评述不存在的小说 。 在这一叙事中 , 文本内外的班宇一样 , 都在通过叙事来摧毁叙事 。 我们虽被告知 , 通过小说片段、评论、讣告、日记、访谈能推测小说全貌 , 但实际上永远不能抵达 , 我们的推测过程 , 也是在和文本外的班宇一同建构小说的过程 。 文本外的班宇将文本《山脉》的中心部分挖去 , 只留下零散的碎片和逆光剪影 , 而文本内的班宇的《山脉》始终未完成 , 我们还知道 , 其中有角色用未完成小说手稿点燃山林 。 这不但拓宽了小说叙事的空间与可能性 , 也让作者与读者在彼此关照的同时自我指涉 。 读者阅读时 , 遇到的不是班宇 , 而是自己 。 班宇虚构了班宇 , 我虚构了我 。 不论作者班宇 , 还是随书评人阅读的我 , 都在这虚构中重建并获得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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