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前浪、后浪,都不过是大浪中的一粒沙( 二 )


这样至美情诗的人 , 却再也没有写出能打动人的文学作品 ,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己选择写作方向的自由 。作为新文化运动领袖的胡适 , 在1949年离开了北京(北平) , 那时他是北京大学的校长 , 但他却无力阻止他的小儿子胡思杜坚决留在国内 , 他更无法阻止的是:1957年9月21日 , 这一天夜晚 , 绝望中胡思杜上吊自杀 。 在那之前 , 胡思杜为了与胡适划清界线 , 写下了大量揭批父亲胡适的文章 , 然而他太低估了狂涌的浪潮对于一粒细沙的冲击力量 。陈寅恪、叶企孙、曾昭燏、老舍、穆旦......被时代狂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巨人 , 不胜枚举、比比皆是 。 即便星光璀璨如他们 , 亦在狂浪中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 连安身立命的资格都没有 , 更何谈“容得下多元的文化审美和价值观 。 ”(何冰演讲中语)三
1968年 , 又一场大浪席卷了一代中国青年 , 这次叫做上山下乡 。著名作家梁晓声 , 1968年到1975年曾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劳动长达七年 , 此后他相继创作了北大荒知青题材的系列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雪城》、《师恩难忘》、《年轮》等等 。著名导演陈凯歌 , 1969年17岁时去了云南屯垦戍边 , 后来参军后才离开 , 1978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 , 拍出了《霸王别姬》、《黄土地》、《边走边唱》等经典电影 。对于那段知青岁月的回忆 , 梁晓声在他的成名作《今夜有暴风雪》中写道:昏暗的油灯下我们想念着爸和妈 , 迎着太阳出 , 顶着月儿归 , 劳累得象牛马 , 谁来可怜我们这些城市娃?爸爸和妈妈呀 , 后悔当初不听你们的阻留 , 到如今只有沉重的修理地球 , 命运象苦酒 , 没有欢乐只有愁 , 何日是个头?何日是个头?
2015年7月 , 陈凯歌在中央电视台《开讲啦》节目中说:这场运动虽有民族大迁徙那样的时空规模 , 却没有任何文化意图上的积极意义 。 不是进步——因为 , 他们用时间和血汗换来的经验 , 哪怕是最成功的 , 也无非是农业社会的 。 如果创意只能从自身经验中生发 , 而无外来的比较 , 那必定是非选择的和局限的 。 可能的事实是 , 人间的苦难只磨练出了一代更加坚忍的农民而已 。据统计 , 从1967年到1980年 , 有超过1600万城市青年被下放到农村 , 不管是被蒙蔽还是迫不得已 , 他们都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那片贫瘠的土地 , 被称为“失落的一代” 。尤其那些女知青 , 境遇更是悲惨 , 有的变疯了 , 有的自杀了 。 那可不是个别的情况 , 到处都有女知青因为被农民(尤其是干部)强奸了 , 而不得不结婚的 。一位曾经当过知青的心理学家说:毫无意义的劳作对人的心理的折磨远胜过有意义、有结果的劳作 , 它能把人彻底逼疯 。 而我们的最美好的年华就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劳作上 。那一千多万的知青 , 乃至那个时代的所有青年 , 他们浪过吗?那不堪回首的岁月 , 过的是他们“热爱的生活吗?”四
昨天晚上 , 在某微信群看到有人转发的一条微博:今年要毕业的大学应届生是真的惨——我收件箱里几乎大部分都是应届生的求职信 , 这在以往几年都没有的 。 然而 , 我们隔壁办公楼连回来上班的人都不到三成 , 别说再招人了 。2020年应届高校毕业生有874万 , 他们中今年有多少能找到工作?“自由学习一门语言、学习一门手艺、欣赏一部电影、去遥远的地方旅行 。 ”何冰先生描绘的这些自由于这些大学生而言实在太遥远了 , 他们连自由的选择一份工作 , 甚至连接受一份还勉强对得起自己十多年寒窗苦读尊严工作的机会都没有 , 还从何奢谈做一股“奔涌的后浪?”他们唯一的企盼 , 是别被拍死在沙滩上 , 连一条咸鱼都不如 。 然而 , 是否真的“想过平静生活的人在二十世纪真是生不逢时 。 ”(托洛茨基语)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啊 , 我们仍然连平静一些的生活都奢望不到吗?或许 , 我们要追求的不是什么前浪、后浪 , 而是大家都别胡浪 。 如塔列朗的格言:“先生们 , 稍安勿躁 。 ”这个社会总是有太多的人 , 想掀起更大的浪花 , 以显示自己的伟大、强悍 , 而将更多平凡的人或卷入水底或拍死在沙滩 。 相比罗伯斯庇尔的崇高 , 我们更愿意如塔列朗一样谨慎、节制 。伊壁鸠鲁说:不能医治人类痛苦的哲学家的词语是无益的 。 同样 , 不能给人带来希望的演讲 , 再宏大、动听也是无益的 。 或许 , 于大多数人而言 , 首先想要拥有“成为自己主人的自由 , 与不受别人阻止地做出选择的自由 。 ”(以赛亚-伯林《自由论》)他们不奢望做什么前浪、后浪 , 只想做一个自由的小鸟 , 飞倦了可以回归自已宁静、温暖的巢 , 不被打扰 。铁马老言 , 一个爱读书、爱跑步、爱胡思乱想的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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