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读书治学当从目录学入门( 六 )


三、作科研基础
科学研究当以文献学知识为基础,汪辟疆作为目录学专家,将目录学知识与方法应用于科学研究真是游刃有余。先生在这方面的成功经验,对我们读书治学当然有很高的指导意义。
首先,汪先生碰到一个问题都喜欢从目录中查考明白。如他对唐人薛用弱所撰《集异记》的考证:
《集异记》三卷,唐薛用弱撰。《唐志》著录入子部小说家类。《宋志》同,但作一卷。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小说类,《集异记》二卷,。云:“唐薛用弱撰集隋唐间谲异奇诡之事。一题《古异记》,首载徐佐卿化鹤事。”马氏《文献通考》同。据此,则薛氏此书,固盛传于唐宋之间,惟卷帙互异耳。清《四库全书总目》收《集异记》一卷,称“《记》凡十六条,首载徐佐卿事,与《异志》同”(见《总目》一百四十二)然考明顾元庆《文房小说》重镌宋本《集异记》二卷,亦只十六条,首载徐佐卿化鹤事,与《四库》著录一卷本正合。则是薛氏此书,唐宋以来,虽有卷帙多寡之殊,其原书故无损也。《唐志》称:“薛用弱,字中胜。长庆光州刺史。”唐末,皇甫枚《三水小牍》称:“薛用弱于大和初,自仪曹出守弋阳。为政严而不残。”其生平官阶行事,可考者只此。
作者通过对目录著录资料等的考校,得出现存《集异记》保存了该书唐宋时的原貌的结论,以及该书作者仅存的生平事迹资料。
从事科学研究不能不注意文献的版本源流,并尽可能地运用善本作为研究的依据。而要对文献的版本源流与质量作出正确的判断,当然需要借助于目录学知识,汪辟疆正是这么做的,仅举一例:
《三水小牍》,唐皇甫枚撰,两《唐志》未著录。宋陈直斋《书录解题》小说类,始载《三水小牍》三卷,唐皇甫枚遵美撰,(《文献通考》,枚作牧清聚珍本亦同。)马氏《经籍考》、《宋史·艺文志》并载之,卷数与直斋同。明杨慎有二卷本。姚咨于嘉靖甲寅从杨写补。后十一年,秦汴据以锓木。《天一阁书目》所载之二卷本,即此书也。清乾隆间,卢文弨刻入《抱经堂丛书》。阮元《揅经室外集》又据钱曾影写姚本入录。近人缪荃孙复据卢本而校以《广记》、《续谈助》、《说郛》、《说海》,并辑佚文十二条,刊入《云自在龛丛书》。皆二卷本也。宋时既称三卷,今只二卷,知此书在明时,已佚其一。缪氏益以辑补,虽未能遽复旧观,然已十得六七,在今日当以此本为最善。
作者通过目录著录了解《三水小牍》的流传情况,又尽可能地目验原书,从而对该书现存版本的质量作出了判断。他校录的《唐人小说》即用缪荃孙校补本作为底本。
汪先生不仅通过目录考证一书的流传情况,对版本的源流与质量进行梳理与鉴别,而且还把书目的著录情况当作科学研究的资料依据。如作者对于裴铏《传奇》的按语云:
惟其书盛传于赵宋之世,故宋人辄目唐人小说之涉及神仙诡谲之事,概称之曰《传奇》。陈振声《直斋书录解题》,既取此书入小说类,并云:“尹师鲁初见范文正《岳阳楼记》,曰:‘《传奇》体耳。’文体随时,理胜为贵,文正岂可与《传奇》同日语哉?概一时戏笑之谈耳。”观于振声辩驳之语,则宋时鄙薄之辞,又可概见。晁公武称:“铏为高骈客,故其书多记神仙恢谲之事,骈之惑于吕用之,未始非裴铏辈导谀所致”云云。是又以高骈之惑溺神仙,归罪裴氏,虽为宋时著录家一时推测之语,然其时士夫崇道之心理,与其抨击诞妄猥琐之小说,不能两立;即就晁、陈二氏之言,从可识矣。
作者据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与陈振声《直斋书录解题》的评价,分析了宋代人对《传奇》的看法以及《传奇》在内容与艺术创作上的特点。
科学研究应当在前人的基础上朝前迈进一步,从事某个课题的研究,当然应当了解前人关于这个课题已经做过哪些工作,有过哪些成果。而要做到这一点,无疑需要利用目录学知识。在《汪辟疆文集》中有一组讨论《水经》与《水经注》的文章,可以在这方面给我们以启发。如第一篇文章《分析〈水经〉和〈水经注〉作者的分歧问题》,作者首先调查了《水经》与《水经注》在官私目录上的记载情况,以及其他记载与论著的考订情况,并且将他的调查结果写在论文中。正是在做这项工作的过程中发现了《水经》与《水经注》的作者存在者分歧,因而专门写了这篇重要文章,解决《水经》与《水经注》的作者分歧问题。《〈水经注〉与〈水经注疏〉》、《杨守敬熊会贞传》、《〈水经注〉的版本和整理工作》等三篇文章,向我们介绍了《水经》与《水经注》的研究史和出版史,对研究《水经》与《水经注》当然是很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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