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地APP|王敖译注哈特·克兰《隧道》丨我们的苦厄之吻,被你采摘( 二 )


在心神中一道道城镇间的裂隙里 ,
被远远抛下 , 在劈开的树墩上喷吐……?
那么为什么 , 我常在这里看到你的面容 ,
你的眼睛像一对玛瑙的灯笼——无休 , 无止[27]
在牙膏和去头屑的广告下面?
——他们乘地铁的眼睛是否刺在你的肋间
他们乘着地铁的眼睛 , 是否像没洗的盘子?[28]
而死神孤高在上——庞然向下[29]
来探入你——朝我而来 , 噢 , 永远如此![30]
那么 , 当他们拖着你干呕的肉体 ,
穿越巴尔的摩 , 那天夜里你颤抖的手——
在投票处的最后一个晚上 , 颤栗着 , 你
你拒绝接过选票吗 , 坡?[31]
去格雷夫森德庄园 , 在钱伯斯街换车 。 [32]
站台匆忙滑行直到完全停住 。
专注的扶梯悄然升起鞋子 , 雨伞的
小夜曲 ,
每只眼睛盯着鞋子 , 然后
一路直冲到上面 , 那里的街道
猛然置身雨中……锣声再次响起:
胳膊肘和杠杆 , 保安和嘶嘶作响的门 。
雷声在这下面伏着电与热力……车厢
滚着轮子离开 。 列车打个转 , 弯出嘶喊 ,
驶入最后的一层 , 投身
去河的下面——[33]
车厢好像比之前空了一些 ,
老糊涂了似的 , 挂上钩的瞬间 , 颠了一下;
然后 , 我们走吧……在地板的角落里
报纸飘着 , 转圈再飘起来 。
空白的车窗在咆哮声中用信号漱口 。
那么 , 用带子扎起头发的
意大利种的洗衣女 , 魔灵同样会带你回家吗?[34]
扫完走廊过道 , 清理过痰盂——
荒凉的摩天大厦擦洗干净 , 空空的
噢 , 热那亚人 , 你会把母亲的手眼[35]
带回家给孩子和金黄的头发吗?
魔灵 , 打着反对与杂乱纷扰的哈欠!
他丑怪的笑 , 是风箱拉动的一顿快活
——或者 , 是把新生的一天蒙住进行屠宰——[36]
噢 , 残忍地 , 用一束束天线伸向闪耀
与沉没的一重重世界 , 给迫近的黎明注射疫苗;——
举勺喂给我们的汁液 , 多于最老的星辰暗淡的说辞 ,
把连在肚脐上的觉知 , 推进横冲直撞的大风 , [37]
沿脐带呼叫——然后 , 径直死去 。 [38]
噢 , 我们的苦厄之吻被你采摘[39]
就像黑灰和蒸汽之下截住的小硬币;
聚拢以后 , 全被你拿走——一簇簇尖啸的
神经节 , 激情出自我们无法葆有的歌 。
然而 , 可以像拉撒路 , 来感受这坡度 , [40]
草地和波涛——提升的地面 ,
——大水之音 , 夭矫骑跨天际
声声不息 , 携着永不死去的圣词……!
一艘拖船 , 嘶响蒸汽的花环 , 冲过
用一声电击般的汽笛 , 沿河突进而上!
我数着汇集的回响 , 一声接一声 ,
追寻着 , 翻弄着 , 桥墩之上的午夜 。
灯光 , 沿河岸浮动 , 离开水面飘着油花的耳鼓;
黑暗在不知哪里凿着摩天楼的玻璃 。
而这就是你的港口 , 噢我的城 , 我已驰于地下 ,
被高楼滴答作响的纷乱之环抛起……明天 ,
还要生存下去……在以东方为名的河畔——
在水边 , 双手卸下了记忆;
深渊里 , 它们没有影子 , 茫然无措地垂着 。
那颗星 , 何其渺远地把大海抚平如池塘——
或者 , 这双手将会抽走 , 去死吗?
我们的苦厄之吻 , 被你采摘 ,
噢 , 火焰之手[41]
采摘——
飞地APP|王敖译注哈特·克兰《隧道》丨我们的苦厄之吻,被你采摘
本文插图

注:
* 本诗是长诗《桥》的一章 , 1927年首发于诗人艾略特编辑的《标准杂志》 。 诗中的主人公“你”晚间从曼哈顿出发乘坐地铁 , 并途经东河(The East River)的河下隧道 , 最后到达布鲁克林 。 纽约地铁于1904年投入运行 , 20世纪初的美国诗人们热衷于写它带来的新鲜和惊奇 。 到了1920年代 , 地铁作为主要大众交通方式已经是城市日常的一部分 , 它在克兰的诗里表现为一个与史诗中的地狱相对应的机器时代的地下世界 , 它代表的不再是技术进步带来的新生事物 , 而是与诗人的身体感受融为一体的碎片化 , 机械化 , 而且不断重复的现代经验 。 1920年代的纽约地铁跟现在很多不同 , 比如在曼哈顿有很多地上的部分 , 车门由人工手动操作 , 这些特点在诗中也有所体现 。 关于纽约地铁与克兰诗歌关系的专门讨论 , 详见Stalter-Pace 和Kurum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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