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在北京养老,一个中产家庭的挣扎和觉醒( 四 )


魏丹想起父母身体尚硬朗时 , 她总是嘱咐父母 , 自己不在身旁照顾时 , 不要独自出门 , 免生意外 。 平日在办公室见外头下雨下雪 , 魏丹总及时打电话回家 , 嘱咐父母:天气糟糕 , 不能出门 。
回想起这些 , 魏丹颇为懊恼 。 “我真的是在为他们着想吗 , 还是只是为了自己方便 。 ”魏丹迟疑了 , 换个角度看同一件事 , 魏丹觉得是父母牺牲了行动的自由 , 换取她能安心工作 。 “我满腹的孝心 , 最终的结果就是让他们跟社会隔离 。 ”这让魏丹后悔至今 。
带着这一发现带来的困惑 , 魏丹和同事们拜访了台湾的长青村 , 在那里 , 大家接触到另一种思路:老有所用 。 村里的老人大都有工作 , 种菜、做豆腐 , 有的在咖啡厅当服务生 , 以此赚取生活费 。 闲时他们互相为伴 , 在村里不时能见到坐在家门口聊天的老人 。 这样的生活节奏反应到数据上 , 结果是 , 那里的老人临终前失能时间 , 平均只有一周 。 换句话说 , 直到临终前1周 , 老人还处在活跃的状态 。
考察结束后 , 魏丹立即组织同事将部分经验运用到养老机构的日常管理中 。 工作人员会组织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 比如剥豆子、择菜 , 老人如果没有主动要求 , 护工不提供喂饭服务 。 有家属质疑:“这么贵的养老机构 , 把老人送来 , 居然让老人给机构打零工 。 ”
魏丹和同事们只好一遍又一遍解释 , 让老人喂饭、摘菜 , 效率一定比工作人员低 , 但选择让老人行动起来 , 能够让他们保持活力 。 魏丹说:“我也希望子女能够理解 , 这是让父母找到新的归属和价值的一种方式 。 这是最大的孝顺 。 ”
如何让老人保持活力 , 同时为他们提供一种家的归属感 ,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让他们生活在自己家中 。 老人仍然可以做一家之主 。 在魏丹和公司同事努力下 , 推出了养老小区 , 全面探索“产权+服务”的新型养老模式 , 这在这个只能由60岁以上老人入住的小区里 , 老人们作为业主和正常小区没有区别 , 只是房屋及设施建造 , 完全是根据老人需求建立的 。 另一方面 , 机构可以集中提供医疗在内的养老服务 , 提升整体的效率 。
在这个已运行数年的小区里 , 业主平均78岁 , 很多90岁以上的老人还仍在社区里活跃 。 而老年人聚集在一起 , 彼此陪伴照顾也成了核心的社区文化 。
缩减老人的失能时间 , 让他们在衰老过程尽可能地活跃 , 过高质量的生活 , 不仅是一种有尊严的养老生活 , 对子女来说也意义重大 。 在魏丹身边 , 有因子女的挽留接受过度治疗 , 手术后变成植物人的长辈 。 那是一位同龄人的母亲 , 医生冒险用手术救回后 , 她的余生被分为两半:一个儿女不离不弃救回性命的老人 , 和一个动弹不得的老人 。
“她被困在她的身体里了 , ”魏丹说 , “已经好多年了 , 你都不知道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大的灾难 。 ”老人进入植物人状态至今卧床多年 。 除了眼球之外 , 她身体其他部位无法动弹 , 每天的“生活” , 就是在精密仪器检测下维持生命体征 。
老人会错过了善终的机会 , 子女也至今后悔 , 他对魏丹说 , 如果能重新选一次 , 他会选择放手 。

在养老院 , 魏丹认识了一位70多岁的女人 。 丈夫去世三个月之后 , 她马不停蹄地找养老机构 , 最后安排自己搬进老年公寓 。 那个女人优雅、得体 , 头发总梳得一丝不苟 , 魏丹从没见过她头上一处乱蓬蓬的杂发 。 老人间传闻说 , 她每天都到理发店里洗头 , 做了头发才见人 。
孩子都在国外 , 一年来探望次数屈指可数 , 从来不见女人向人抱怨 。 魏丹觉得 , 女人到了失去伴侣 , 生活即将失去秩序的境地 , 说服自己 , 必须安排好接下来的生活 , 于是都在积极地安排生活 。 她十分敬佩 , 把女人当作下一个阶段生活的榜样之一 。
在养老院里工作 , 魏丹有时会恍惚觉得 , 这是她在预习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 魏丹计划在50岁那年签生前预嘱 , 作为生命行进到一定阶段的小仪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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