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昌耀,在时光深处孤独耸立的诗之高原|谭五昌( 四 )


太阳说 , 你会是一名好的竞技选手 。
太阳说:你会是一名好演员 , 好走马 。
太阳说:来 , 朝前走 。
毫无疑问 , 在这首诗中 , “太阳”成为“我”这个“赶路人”与“流浪者”的最终追求目标 , 它象征着具有形而上色彩的诗人生命存在的价值本体 , 含义深刻 , 引人深思 。
在诗人昌耀身上 , 还存在着一种常常让一些论者有所忽略的女性崇拜情结 。 实际上 , 古今中外许多杰出的男性诗人艺术家的身上都存在一种女性崇拜情结 , 这源于男性诗人艺术家对于女性之美与母性之爱的崇拜心态 。 这一点 , 在昌耀身上也不例外 。 昌耀对女性始终抱着欣赏、热爱与赞美的态度 , 从其早期的《边城》、《月亮与少女》、《良宵》、《草原初章》等诗作 , 到中期的《美人》、《浇花女孩》、《背水女》、《放牧的多罗母女神》、《她站在剧院临街的前庭》(《青藏高原的形体》之三)等诗作 , 再到晚期的《致修篁》、《傍晚 。 篁与我》、《螺髻》、《我的死亡》、《一十一支红玫瑰》等诗作 , 描绘了不同女性的美好形象 , 展示了诗人对于女性超凡脱俗般的美好情感与态度 。 我们来看一下诗人在早期之作《良宵》中对于女性的动人想象:
放逐的诗人啊
这良宵是属于你的吗?
这新嫁忍受的柔情蜜意的夜是属于你的吗?
不 , 今夜没有月光 , 没有花朵 , 也没有天鹅 ,
我的手指染着细雨和青草气息 ,
但即使是这样的雨夜也完全是属于你的吗?
是的 , 全部属于我 。
但不要以为我的爱情已生满菌斑 ,
我从空气摄取养料 , 经由阳光提取钙质 ,
我的须髭如同箭毛 ,
而我的爱情却如夜色一样羞涩 。
啊 , 你自夜中与我对语的朋友
请递给我十指纤纤的你的素手 。
1962.9.14于祁连山
诗人创作这首诗的时候 , 正是他遭遇被流放于祁连山下的困顿人生时期 , 其时诗人正值青春年华但穷困潦倒、一无所有 , 然而他依然羞涩、执着而热情的追求自己心目中美好的恋人与爱情:“啊 , 你自夜中与我对语的朋友 , 请递给我十指纤纤的你的素手” , 这样动人的爱情诉求折射出诗人对于少女强烈的爱慕情感与充满浪漫色彩的唯美想象 。
当昌耀对女性的爱慕情感与唯美想象达到高峰的状态 , 便产生出对于女性的一种崇拜心态 。 这种对于女性的崇拜心态在昌耀中期之作《放牧的多罗母女神》与《她站在剧院临街的前庭》(《青藏高原的形体》之三)之中得到了典型的体现 。 《放牧的多罗母女神》一诗以超拔的艺术想象力 , 描绘了多罗母女神可亲更可敬的艺术形象 , 实质上 , 我们可以把多罗母女神看做诗人昌耀对于高原上那些牧女们的一次集体性的形象升华与神化 。 相比前者 , 《她站在剧院临街的前庭》(《青藏高原的形体》之三)则更多了一份人间气息 , 这首诗以站在都市剧院临街前庭的一位体态丰腴的女性为书写对象 , 诗人以出神入化的艺术想象力 , 将这位女性的身体结构想象成青藏高原的形体 , 并予以生动的描述 , 在诗中 , 这位已为人母的女性与青藏高原的形象合二为一了 , 她被赋予了崇高神圣的“地母”(“大地母亲”)的象征含义 , 诗人对她一直持一种仰望的姿态与心态 , 诗人的女性崇拜情结在该诗中可以说得到了充分的彰显 。
而在昌耀晚期的诗歌创作中 , 诗人对于女性的赞美与崇拜心态更多的是从其爱情想象与死亡想象的角度展开 , 简单说来 , 诗人的女性崇拜情结是通过爱与死的主题呈现出来的 。 颇为典型的例子 , 是诗人昌耀为其情人“修篁”所创作的一系列情诗 , 如前面已提及的诗作《致修篁》、《傍晚 。 篁与我》、《我的死亡》(《伤情》之一) , 等等 , 在这些情诗中 , “修篁”的形象通常是美丽而圣洁的 , 具有某种“圣母玛丽亚”的色彩与意味 , 而诗人自己 , 通常又是一个对于“圣母玛丽亚”存有深刻爱恋与依赖心理的孩童角色 。 诗人的喜怒哀乐等情绪状态 , 则随着“圣母玛丽亚”对他情感态度的变化而变化 。 作为一种极端的情绪体验 , 昌耀在《我的死亡》(《伤情》之一)等表现爱与死主题的诗作中 , 诗人其实是通过死亡想象与死亡冲动来表达自己对于情人的爱情强度的 , 因而 , 诗中的死亡想象与死亡冲动并不是诗人真正的创作动机 , 对于爱情的强烈憧憬与渴望才是诗人真正的心理诉求 。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 , 昌耀的绝笔之作《一十一支红玫瑰》(创作于2000年)是通过动人心魄的死亡想象来表达诗人对于美好女性与美好爱情的强烈渴求与热情赞美 , 达到了可歌可泣、感人至深的艺术境地 。 简言之 , 昌耀身上的女性崇拜情结与中国当代天才型诗人海子、顾城身上的女性崇拜情结颇有类似与相通之处 , 它本身构成了昌耀诗歌创作不可忽视的精神亮点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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