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报|王鸿生:以叙事让沉默者发声,让彼此陌生的经验碰头,重新“为时间塑形”( 四 )
在 《虚构叙事中时间的塑形》一书中 , 保罗·利科做出了这样的回应:“的确 , 我们或许是某种死亡 , 讲故事艺术和由此产生的一切形式的讲述艺术的死亡的——见证人 。 或许小说作为叙述也正在死亡 。 ……然而……然而 。 不管怎样 , 或许必须相信协调需求如今仍在构筑读者的期待 , 相信我们尚不知其名的叙述新形式正在诞生 。 这些新形式将证明叙述功能可以改变 , 但不会消失 。 因为我们根本无法想象不再知道叙述含义的文化将是什么样子 。 ”
诚哉斯言 。 在我看来 , 罗兰·巴特的符号学语言观及其“不及物性” , 至少在以下两点上是站不住脚的:
1 , 按苏珊·朗格《哲学概要》的研究 , 艺术符号不是一般符号而是情感性符号 , 而 “人类情感是一个构架 , 而不是模糊不清的一团 。 它有一个复杂的动态形式、各种可能的综合以及各种新的突发现象 。 它是一开始就相互依赖、相互界定的张力和解析的一种形式 , 几乎是无限复杂的激情和节奏的一种形式 。 ……艺术形式与语言形式及所有语言派生物(比如数学、数理逻辑)是不相容的 。 ……通过造型作品、音乐、小说、舞蹈或者戏剧形式 , 我们能想象出生命力和情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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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朗格
【文学报|王鸿生:以叙事让沉默者发声,让彼此陌生的经验碰头,重新“为时间塑形”】2 , 即使不采用苏珊·朗格的新康德主义的情感符号论 , 罗兰·巴特那完全封闭于自身的符号系统也是难以想象的 。 这就是说 , 伴随着意识活动并作为意识活动之载体的符号及其运作 , 实际上是不可能 “不及物”的 , 只是这个 “物”不一定非要被限定于 “实存”罢了 。 一个极端的例子就是 “四方的圆” , 它并不存在 , 却具有表达 “不存在”的涵义 。 胡塞尔的意义理论指出 , 意义世界和真实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浮动的游离的关系 , 在 “世界视域”之内 , 意义可以独立于实存的所指对象 。 这足以说明虚构作品的及物性而不是不及物性 。 基于 “意识总是关于某物的意识”这一现象学原理 , 写作意识怎么可能是 “不及物”的呢?其实 , 把人类语言性质规范为符号学性质早就为本雅明所警惕 , 只是大多数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叙事学并没有对这一点引起重视 , 从而使它们在更为基要的方面反而简化了对叙事话语的理解 , 并错置了语言的真正 “秘密”——它与人类存在史的漫长的内在关系 。“符号的科学研究”具有致幻性 。 由此 , 意指活动的双向互逆过程 , 叙事话语的情态化 ,“真、善、美”之欲求的意向性合理性 , 以及叙述语法和语用伦理的混合性特征等等 , 往往被一些过于悲观或变态地乐观的虚构叙事理论所曲解了 。
叙述总有其行为者 ,“写”总是主体性的 “做” , 语词总是在吸附经验的剩余 , 符号的使用、置换总是存在着抉择、论辩甚至斗争 , 这都是难以否认的语用学事实 。 为了摆脱作者对文本意义的单一控制 , 就将作者一下子掐灭的做法 , 实在象一种受虐孩子突然发作的施虐冲动 。 罗兰·巴特关于 “作者之死”的宣告显然是过于兀然和偏激的 。 实际上 , 作者从来也没有真正 “死”去 , 也没有理由非让他死去不可 , 我们完全可以像巴赫金那样 , 让作者活着 , 作为一个对话者而活着 , 在文本中发挥其积极的又非主控性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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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少研究者眼里 , 虚构叙事特别是小说的诞生 , 乃是个现代性事件 。 这么讲的理由在于:传统社会的人们 , 是靠经书、圣贤或长辈的经验来指导自己生活的 , 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个体的出现 , 每一个个体必须独立承担自身的命运 , 当 “经书”逐渐丧失其精神皈依和生活指导功能时 , 小说便成了某种替代物 , 因此 , 对文学尤其是小说的读解能力 , 将构成现代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 。 不必否认上述看法的某种合理性 , 但有必要指出 , 类似认知往往从被动的个体阅读角度来考量虚构叙事的价值,肯定会忽略小说在构建集体生活方面的巨大作用 , 同时也会低估叙事共享对个体再生产的积极意义 , 所以仍是不够充分、不那么到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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