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当代|迟子建:火车是我小说中人物命运的生命线( 三 )


您如何看待“中东铁路”等老铁路的历史价值?
迟子建:没有中东铁路 , 就没有我现在生活城市哈尔滨的兴起 , 也不会有它上个世纪的繁荣 。 关于这条铁路 , 我的很多小说都有所涉及 。 熟悉中国近代史的人都知道 , 这条铁路会给人带来很复杂的情感 。 当时沙俄觊觎远东 , 它的扩张意图非常明显 。 伪满时期 , 苏联和日本对这条铁路的控制欲都非常地强 , 北满铁路和南满铁路的故事也非常地多 , 可以说中国历史的很多大事件都与老铁路有关 。 像1928年张作霖乘坐由北京开往奉天的专列 , 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 , 那年年底东北易帜 。 而更早的时候 , 1909年的秋天 , 韩国义士安重根因为不满日本的殖民统治 , 在哈尔滨火车站刺杀了一个前来和俄国的财政大臣见面的、日本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伊藤博文 。 这是个震惊世界的事件 , 至今哈尔滨火车站还有关于这个事件刺杀地点的一个牌子 。 可以说这条老铁路在某种意义上是中国近代史的骨骼神经 。
读过我《伪满洲国》的读者可能知道 , 在这部长篇小说当中 , 老铁路是贯穿始终的 。 日本人通过铁路运来了战马、慰安妇 , 包括开拓团成员 。 溥仪乘坐它来到了新京 , 也就是现在的长春 , 登基 , 成为傀儡皇帝 。 日本战败、东北光复的时候 , 溥仪逃难 , 从新京逃到中朝边境的大栗子沟 , 乘坐的也是火车 。 我在小说中对他在火车上的逃难有比较细致的描写 。 我写车过了梅河口 , 他的仆人用啤酒瓶当擀面杖给他做了一顿面汤 。
现在回忆起来 , 最奇妙的是《伪满洲国》中的部分段落 , 还是我在慢行列车上写的 。 因为我98年结婚 , 当年就开始写作这部长篇 。 那时我跟丈夫两地分居 , 所以我经常乘坐夜行列车回乡去看望他 。 那时候我也不用电脑 , 我的手写稿就是硬壳笔记本 。 我走的时候怕手稿遗失 , 还常常复印备份一份在哈尔滨 , 然后带着手稿上车 。 那时软卧包厢非常少 , 有时候一个包厢就我一个人 。 我就在旅途中把手写稿打开 , 写上几笔小说 。 我现在回忆起这个经历 , 觉得特别美好 , 也特别忧伤 。 可能那是我人生最难忘的书写 。
文学当代|迟子建:火车是我小说中人物命运的生命线
本文插图

1985年中国火车里外 摄影:Alain Le Garsmeur
我个人也很喜欢乘坐火车 。 可能跟童年经历有关 , 因为它是我眼里看见的事物 。 而且火车也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 因为它依托大地 。 我妈妈特别有意思 , 只要我出差 , 她就会问 , 你是坐火车还是坐飞机?我只要说坐火车 , 她就特别开心 , 觉得这样安全就有了保障 。
有的时候会境外旅行 。 有一年我去俄罗斯 , 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 , 乘坐的就是火车 。 感觉特别奇妙 , 我的家乡和俄罗斯远东接壤 , 所以自然风景是很相似的 。 看到窗外的森林原野 , 我就感觉是在我的家乡行进 , 特别亲切 。 还有一年在澳大利亚 , 我从悉尼去蓝山写作中心 , 乘坐的也是老火车 。 窗外的风景美极了 , 在慢悠悠的老火车上 , 感觉火车就穿行在风光和明信片中 , 也是非常美好 。
11年前 , 我去参加法兰克福书展 , 参加完后去柏林 , 乘坐的是高速列车 。 所以直到现在 , 我也回忆不起在旅途当中看到了什么 。 因为列车太快了 , 脑海当中没有固定风景的记忆 , 所有风景在快速列车下都像云彩一样 , 成了飞翔的云了 。
我今年8月会有新长篇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 其中也写到了铁路 。 可以说火车始终是我小说当中人物命运的生命线 。
文学当代|迟子建:火车是我小说中人物命运的生命线
本文插图

迟子建 , 1964 年元宵节出生于漠河 。 1984 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 。 1987 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 , 1990 年毕业后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工作至今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