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艺术|何好 | 情绪记忆的四个心理学维度 ——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到美国方法派( 五 )


1964年 , 斯特拉斯伯格在理查·谢克纳对其进行的采访中 , 这样回应关于情绪记忆的问题:“通过心理学我们知道 , 各种情绪都有条件因素 。 我们受的训练就是这样 , 不是来自弗洛伊德 , 而是来自巴甫洛夫 。 情绪的理论并不像人们通常认为的是弗洛伊德的 , 实际上 , 理论上来说 , 它是巴甫洛夫的 。 通过将某种条件因素单拎出来 , 你就能激发某种结果 。 ……我一这样做 , 情绪就复活了 。 ……几年过后 , 当演员已经做过情绪记忆很多次 , 你就会发现一种新的条件被设定了 。 演员一开始想到这些 , 它就这样出现了 。 ”[Strasberg and Schechner, “Working with Live Material.” 133.]纽约演员工作室(The Actors Studio)的创办者之一罗伯特·刘易斯(Robert Lewis , 1909—1997)在1962年6月发表的一篇文章中 , 除了详细地阐述了情绪记忆练习的具体操作过程之外 , 也建议人们“参照巴甫洛夫的犬类实验”[Robert Lewis, “Emotional Memory.” The Tulane Drama Review 6, no. 4 (1962): 56.]来深入理解情绪记忆是如何与感官记忆联系在一起的 。 苏联神经心理学家帕维尔·西蒙诺夫(Pavel Vasilevitsh Simonov , 1926—2002)也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观来表达相同的观点:“斯坦尼体系的决定论是谢切诺夫(Ivan Mikhaylovich Sechenov , 1829—1905)和巴甫洛夫理论的直接反映 。 ”[P. V. Simonov, The Method of K. S. Stanislavsky and the Physiology of Emotion (Moscow: AN SSSR, 1962), 36.]
戏剧艺术|何好 | 情绪记忆的四个心理学维度 ——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到美国方法派
本文插图

斯坦尼体系示意图
斯特拉斯伯格实际上为斯坦尼从里博的实验心理学那里借来的感官记忆赋予了生理学依据(条件反射) , 但首先 , 这不属于斯坦尼体系的原教旨 。 斯特拉斯伯格将其视为自己对斯坦尼和波列斯拉夫斯基理论进行的修订、补完、发展和贡献 , 其结果是使得他的训练方法因具备科学理论的支撑而拥有了权威 , 成为斯坦尼体系在美国毋庸辩驳的第一(乃至唯一的)诠释者 , 也树立了美国方法派在他的引领下成为科学真理的形象和地位 。 其次 , 令人非常困惑的是 , 他的阐释过程和具体操作方法(如著名的在椅子上的沉睡练习)分明是让情绪记忆的心理学名称(精神分析)以生理学过程(条件反射/感官记忆)得以实现 。 对于这种置换和对应 , 斯特拉斯伯格依然在精神分析范畴内操作和讨论它 , 但却拒绝承认它 。 有人立刻发现了这种内在矛盾 , 认为这实际上依然是心理学维度 , 毫无道理且动机不纯 。
1962年冬 , 美国著名戏剧评论家、编剧、翻译艾瑞克·本特利(Eric Bentley , 1916—)对刘易斯文章中的观点行了反驳 。 他认为 , 在“情绪记忆”这个词从俄文翻译成英文“affective memories”并最终变成固定术语被广泛使用的过程中 , 很多细节被翻译者和表演教师们省略了 , 无论是英国翻译家大卫·马格沙克(David Magarshack , 1899—1977)为斯坦尼所著的传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一生》(Stanislavsky: A Life) , 还是德文版本的《演员自我修养》 , 都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能够直接说明 , 斯坦尼在使用情绪记忆这一术语时 , 是直接对应了心理学理论的:“所有这些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把斯坦尼关于情绪记忆的教学追溯到科学心理学家那里 。 ”[Eric Bentley, “Who Was Ribot? Or: Did Stanislavsky Know Any Psychology?” The Tulane Drama Review 7, no. 2 (1962): 128.] 不仅如此 , 本特利还批评刘易斯偷换对等了心理学和戏剧学的概念 , 本特利对心理科学能否解决演员表演的实际问题持怀疑态度:“当刘易斯先生把情绪记忆说成是‘水到渠成’的某种东西时 , 跟里博所谈论的东西是两码事 。 当他暗示 , 尽管名称可能有所不同 , 但心理学家和戏剧界人士所指涉的过程是相同的 , 他这就是在颠倒事实 。 而实际情况是 , 戏剧界人士援引科学术语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取其权威的意义:任何拥有科学名称的东西都必然具有科学依据 。 一旦看穿了这个谬论 , 我们就会意识到 , 那些给予演员的很多‘练习’实际上并不一定能够帮助他们完成所要做的工作 。 但这并不是说它们没有价值 。 ……严格来说 , 通过对科学本身的研究 , 是否能够改善这些问题是值得怀疑的 。 我不向演员们推荐里博 。 ”[Bentley, “Who Was Ribot?”, 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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