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诊、没有床位 | 湖北女医生罗轩的生前身后( 二 )

误诊、没有床位 | 湖北女医生罗轩的生前身后
天门市中医医院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专题培训会图片来源:天门市中医院官方公众号警报拉响得晚了 。 罗轩最后几天出诊时 , 也没有意识到需要戴口罩 。罗轩意识到不对劲 , 是 1 月 21 日 , 她春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 下班后 , 她去人民医院发热门诊 , 只看到一名医生 , 排队到凌晨 0 时 , 还是没排到 。「罗轩那晚回家都 12 点了 , 她要婆婆给她打针 , 她说 , 妈妈 , 打了我能够舒服一点 。 」罗轩家人说 。放假的第一天 , 1 月 22 日 , 罗轩再次来到人民医院发热门诊 , 从早 8 时排队排到中午 2 时 。 「排这么长的队 , 发热门诊只看到两名医生」 , 罗轩家人说 。 24 日 , 天门市公布 , 人民医院为新冠肺炎定点医院 。「李老师 , 我可能感染了冠状病毒要隔离 , 一直在发烧 , 现在还在人民医院等着看病 。 」1 月 22 日 12 时 10 分 , 还在排队中的罗轩 , 发微信给同学李建国 , 「倒霉啊!现在抵抗力越来越差了 , 特别是肺上的毛病 , 肺上总会出问题 , 每年都会咳很久 , 今年特别重 。 」医生的诊断结果 , 并未将罗轩的病症和新冠病毒联系到一起 , 给她开了 700多元的药 , 「医生说 , 没啥问题 , 回家吃药 , 不要多想」 。罗轩相信同行的诊断 , 打消了对自己感染的担心 , 每天按照人民医院的医嘱吃药 , 在家打青霉素吊针 。可病情还是在加重 , 罗轩跟婆婆说 , 「妈妈 , 我真扛不住了」 。「按照当时的确诊标准 , 由于罗轩发病前两周没有去过武汉 , 她不符合相关流行病学史 , 而且当时也没有足够的试剂盒作核酸检测」人民医院医生黄程里跟「偶尔治愈」分析 , 「就算她是疑似患者 , 当时我们对于疑似患者也没有接到指导方针该怎么治疗 。 如果她晚一些感染 , 兴许会有更好的结局吧 。 」 。「后来才知道 , 罗轩接诊过一个武汉来的病人 , 是个的士司机 。 」罗轩家人说 。「上面没有一个好的政策规划 , 我们的能力也有限 。 我们科室来了很多从武汉回来的患者 , 因为官方没通知说病毒能「人传人」 , 所以我们缺乏重视 。 直到患者越来越多 , 才开始采取防护措施 。 」黄程里说 , 由于同科室有医生被感染 , 他也被隔离 , 科室被关闭 。误诊、没有床位 | 湖北女医生罗轩的生前身后
天门市中医医院发热门诊图源:该院医生提供据「偶尔治愈」统计 , 人民医院至少有 21 名医护人员感染 , 最早感染的两名护士是在 1 月 26 日确诊 。 在罗轩确诊后 , 和她搭班的两名护士、一名护士长也先后确诊 。「每天都接触那么多病人 , 谁知道谁有没有感染呢?」 1 月 26 日 8 时 25 分 , 罗轩回复同学的关心道 , 赵子晔担心她接触过疑似病例 。「去医院隔离 , 也就是把你关在一间房里 , 啥药都不用 , 又冷又饿 。 」当赵子晔跟罗轩说起「专家建议居家自行隔离」时 , 罗轩如此回复 , 她想起自己在人民医院排队就诊的经历 。赵子晔没想到 , 这是交好 24 年的罗轩 , 最后一次回复她 。误诊、没有床位 | 湖北女医生罗轩的生前身后
丈夫没了妻子 , 儿子没了妈妈「那几晚她整夜整夜地咳 , 一家人都难以入睡 。 」罗轩家人说 。1 月 29 日下午 16 时 , 罗轩第三次来到人民医院 。 当时 CT 影像显示 , 她双肺已全白 。 医生给她开具了入院通知单 。这时候 , 罗轩已经虚弱到极点 , 从发热门诊到 CT 室 200 多米 , 是罗轩 63 岁的公公和丈夫来回背着她 。 出门前 , 婆婆煮了她最爱吃的饺子 , 两盘 , 她只吃下五个 。可到 30 日凌晨 2 时许 , 罗轩依然没能等来一张床位 。 「医生劝 , 床位太紧张了 , 你们家是市区的 , 还是回家吧 , 把床位让给乡镇的、因封城回不了家的 。 」罗轩婆婆的朋友冯若琴对「偶尔治愈」说 。「虽然她婆婆在中医院干了一辈子 , 她和丈夫都在中医院工作 , 但当时确实想尽办法 , 也住不进人民医院 。 」罗轩家人说 。「我们医院编制床位 2000 张 , 有一半以上用来收治新冠肺炎患者 。 」 2 月 8 日 , 人民医院医生黄程里对「偶尔治愈」说 , 「有一部分患者确诊了没有床位 , 只好在征用的宾馆里隔离 。 」罗轩只好回家 。 「起夜时 , 婆婆就听到罗轩一直在咳嗽 。 」罗轩家人回忆起 1 月 30 日凌晨 4 时的情形 。窗外是黎明前的黑暗 , 婆婆问罗轩 , 「宝贝 , 没得事吧?」「没得事 。 」罗轩答 。婆婆还是不放心 , 她决定再去人民医院 , 看看是否有床位 , 尽管仅 3 小时前 , 答案是还是否定的 。罗轩此时已经无力弯腰 , 65 岁的婆婆蹲下 , 给儿媳穿上袜子 。 当她们下楼时 , 是凌晨 6 时 10 分 , 按原计划 , 是罗轩丈夫开电动车载妻子去 。扶罗轩上电动车后座时 , 意外发生了 , 她忽然呼吸急促 , 休克过去 。面对失去意识的儿媳 , 婆婆并未慌了手脚 。 她坐在地上抱着儿媳 , 让罗轩丈夫呼叫救护车 。「人民医院说 , 不能直接派车 。 得先向社区申请 , 办理手续后 , 再通过社区向天门市防疫指挥部报告 , 市指挥部通知医院派车」 , 罗轩家人回忆 , 「那是凌晨六点啊 , 人命关天 , 难道非得等社区上班才能办手续?」一遍遍电话拨出 , 得到的是相似的回答 , 走程序、走程序 , 还是走程序 。天还没亮 , 不省人事的罗轩、焦虑的家人 , 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阴影 。到了 7 时 , 天门中医医院院长获知情况后 , 调派了救护车 。 但因为中医院此前不是发热患者定点收治医院 , 所以该院的救护车并未装备防护服、也未进行消毒 。当这些工作准备完 , 救护车出动 。 抵达时 , 离第一通呼叫救护车的电话 , 已过去近两个小时 , 「如果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早到点 , 是不是救治的希望可以大一些?」罗轩的家人问 。8 时 1 分 , 罗轩被送达 1.9 公里外的人民医院 , 「婆婆说她看到人民医院门口停了一溜的空救护车」 。医生看了罗轩前一天拍的 CT, 脸色紧张 , 马上通过对讲机呼叫床位 , 「这里有个病人很危险了 , 白了白了 , 双肺已经全白了 , 满满的都是水」 。护士长报告 , 有一张空床位 , 感染科 3 楼 29 号病床 。 婆婆和丈夫推着罗轩就往楼上走 , 她曾无数次推着载着病人奔波在医院的走廊里 , 只是这一回 , 手术车上躺着她的儿媳 。8 时 20 分 , 罗轩被推进病房抢救 , 家人被拦在门外 , 焦虑而又抱有希望地等待着 , 毕竟 , 终于住上院了 。家人的希望并未维持多久 。 9 时 50 分 , 医生推门而出 , 「很遗憾 , 我们尽力了......」罗轩婆婆瘫软在地 。 丈夫没了妻子 , 儿子没了妈妈 , 婆婆没了儿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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