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中花树》:桃花落下,树木汗毛一样竖起


《岩中花树》:桃花落下,树木汗毛一样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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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征明 品茶图
文丨毛文琦
赵柏田的笔下的“岩中花树”,是16至18世纪江南文人开出的“一树树好花”。他的写作,相当贴合钱锺书所说的“史家追叙真人真事,每须遥体人情,悬想事势,设身局中,潜心腔内,忖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几入情合理”。
冬日午后读赵柏田的《岩中花树》,仿佛钢琴键有力落下复又弹起,凝练绵密的文字编织出一张16至18世纪的网。明中叶到清康乾时期300余年的历史中,作者在山阴道上撷取江南群英,从王阳明到张潮,选取几个支点,悬起了这张意义之网。近十几年来,赵柏田的写作链条一一延展,从更早之前的《历史碎影:日常视野中的现代知识分子》到后来的《大明王朝之春夏秋冬》《南华录: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中国往事三部曲》,他的非虚构写作中满蕴史识与诗意,在历史空白处追寻幽微复杂的人性与情感,丰富了当代文学,成为一个极好的剖示范例。
恰好在文中的附录里,读到作者的一首诗《芳香的年代》。细细品来,开头与结尾的两句,“把铜镜擦亮,掸去花瓣上的尘土,往浴缸里撒上沉香屑”与“桃花大雨一样落下,树木汗毛一样竖起”,庶可与这本书带来的阅读体验相联系。
“把铜镜擦亮,掸去花瓣上的尘土”
这首诗出现在王阳明篇后,作者原是用来想象明朝“浸染着精致的文人趣味的市井生活”的。但当看到“镜”这一意象时,不由想到作者多次申述的“纪实与虚构”。赵柏田自己也多处提及“镜”,尤其他另有两集,分别名为《万镜楼:历史的纪实及其虚构》和《纸镜子:七个故事》。
当历史的铜镜被擦亮,作者用自己的心镜去观照历史中的风流云散,去打捞历史长河中的歌哭笑谈,去体味雨打风摧花瓣委地时一脉芳香不散,谁能说历史之镜依旧在沉默?它封闭而又敞开着,作者带领我们穿越这面镜子,触摸那古老日常的生活,体会博尔赫斯说的“普通的陈旧的日常生活节目,会包含着反影所精心制造的一个虚幻而深刻的世界”。博尔赫斯,正是作者奉为写作导师的南美作家。
历史与当下,传统与现实,赵柏田在《岩中花树》的自序中提到:“如果说传统是一面镜子,那么这面镜子是移动的,不管我们行进了多远,总可以在里面照见我们‘曾经是’的模样。从这一初始的映像,还可以看见我们‘现在是’或‘将来是’的模样。”
作者正是怀抱这样的史识,在叙述中重返历史现场,并且因为文字的老道与叙事的成熟,使得我们在阅读时拥有了一种摇曳生姿的体验。赵柏田说,纪实与虚构,是他努力打通的“任督二脉”。毕竟,从太史公起,到林语堂、史景迁、盖伊·特立斯,史传文学本来就是非虚构写作的渊薮,而“新新闻主义”则提供了新的养料。“虚构就是再现往事,它是我们的第二次机会。所谓羚羊挂角,相由心生,他们不过是心灵世界的一个镜像。”赵柏田的文字呈现了史笔与诗心的交织,虚构之处给人真实的感觉。
《岩中花树》:桃花落下,树木汗毛一样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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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会呈现自己的力量。比如王阳明篇中“黄昏不是从天上盖下来的,它就像一棵树,从河面向上生长,顷刻间就笼盖了四野”;再如张岱篇中“一路但见林间漏下的月光落在地上,疏疏如残雪一般”;再如黄宗羲篇中“八月的大海如同一面潮湿的镜子,坐在船上的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映照出了自己的落魄”。这些句子营造了当时的环境,让人想到前苏联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中沙梅拾取金粉,打造金蔷薇这个聚金成花的故事,“每一个刹那,每一个偶然投来的字眼和流盼,每一个深邃的或者戏谑的思想,人类心灵的每一个细微的跳动,同样,还有白杨的飞絮,或映在静夜水塘中的一点星光——都是金粉的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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