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陆外山海物语|书评

提到妖魔鬼怪,现代人的头脑中可能会想到中国民间传说中的狐精,或是日本文化中的河童,或者欧洲文化中的吸血鬼。
中国地域广大,历史悠久,浩瀚的时空中诞生的神怪传说本就有如恒河沙数,如星辰散落全国各地,难以一一尽数。而台湾,作为中国的一个岛屿,长期辟处山海一隅,如果要让你说出几个台湾文化中的妖魔鬼怪,你能说出多少呢?即使是在台湾岛内,能够较为完整说出本土妖魔鬼怪故事的台湾人,想必也不会太多。台湾学者胡万川就曾感叹:如今在校的台湾大中小学生,对台湾的民间故事已较少或不再听闻。
好奇志怪:
从志怪传统到妖怪手册
中国很早就有“志怪”的传统。所谓“志怪”,就是记载那些神异鬼怪之事。
“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其书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教徒者。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
光怪陆离:陆外山海物语|书评
文章插图
《陆外山海物语:三百年岛屿奇幻志》,作者:何敬尧,版本:中国工人出版社 2020年5月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的短短数言,言简意赅地指出了志怪在六朝时期兴盛的原因。从《山海经》到《聊斋志异》,志怪之学在不同历史时期都大放异彩,相关著作层出不穷,成为中华文化典籍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没有这些志怪之书,我们的神话传说将会黯然失色,我们的信仰世界将变得空洞无物,我们的文学创作也将变得单调乏味。
台湾作为中国的一部分,其妖怪传说,自然也上承中国的志怪传统。《陆外山海物语》一书盘点了台湾本土的妖怪传说。如果仔细阅读,就会发现,台湾的妖怪传说,有许多正是中国大陆特别是闽粤地区民间传说的复制或是变形。譬如书中提到明代普陀山僧人释华佑游历台湾岛,就在苏澳、鹿港海岸目睹陆地上的鹿进入水中变成海水中的鲨鱼,成为“鲨鹿儿”,而鲨鱼的顶部还留存着鹿角。
这一怪谈,其实就来自于中国古代的“化生说”,《礼记·月令》中的“腐草为萤”即是“化生说”最早的例证之一。至于鹿变鲨鱼的传说,最早则见于晚唐文人刘恂《岭表录异》中记载的一种名为“鹿子鱼”的怪鱼。根据刘恂的说法,这种鹿子鱼出自罗州,亦即今天的广东廉州,“每春夏,此鱼跃出洲,化而为鹿”。刘恂还煞有介事地说有位渔人真的捡到过一条正在变化中的鹿子鱼:“头已化鹿,尾犹是鱼。南人云:‘鹿化为鱼,肉腥不堪食’。”
流传于唐代广东的民间传说,就以这种方式被移植到台湾本土的妖怪故事。而书中提到的妖牛传说,同样来自于中国古代的志怪文献。据说妖牛能说人话,还能预知未来。1862年,台湾中部的四张犁(今台中北屯)有妖牛说话,预言将来无田可种,颗粒无收。此后果然在当地发生了戴万生之乱,中部百姓仓皇逃命,许多田地因此荒废。
这个传说的原型,则可以追溯到东晋志怪笔记《搜神记》中的一条“牛能言”的记录。晋惠帝太安二年,江夏郡功曹张聘骑的牛突然开口说话道:“天下方乱,吾甚极矣,乘我何之?”这年秋天,果然发生了张昌之乱,江夏沦为主战场,“一郡破残,死伤过半”。除了替换一下儿时间、地名和人名之外,台湾所谓妖牛传说几乎可以说是《搜神记》在1500年后的翻版。
光怪陆离:陆外山海物语|书评】因此,我们应该注意到这些产自台湾本土的妖怪故事,尽管千奇百怪,但其基本类型却不超出传统志怪故事的范畴。也可以说,台湾的妖怪故事虽然流传于岛内,却与大陆乃至整个世界的妖怪故事有着相同的故事类型。
《山海经》里记载远古“雕题国”居民文身如同鱼鳞,司马迁《史记》记载秦始皇陵里的油灯用人鱼膏制作而成,万年不灭。无独有偶,在台湾澎湖列岛,流传着荒古之前有“鲛人族”栖居的传说,道光年间还有渔夫在淡水厅苗栗堡捕获了一条人面鱼。而西方历史上最著名的人鱼故事,莫过于能够以歌声蛊惑水手的塞壬海妖的古希腊神话。人鱼传说,在世界各地都广泛流传,台湾也不例外。在妖鬼神的世界里,世界各地的人们仿佛不约而同地实现了“神话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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