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叙利亚进入地下酒吧战争废墟和伊斯兰国控制区( 二 )

在叙利亚进入地下酒吧战争废墟和伊斯兰国控制区
■ 大马士革的当地向导 图/李亚楠拍摄***地下酒吧当时正赶上伊斯兰教的宰牲节 , 全国放假 。 在宰牲节的前一天晚上 , 向导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好地方 。 他把我们带到了大马士革老城里边一个地下酒吧 。大马士革有人类居住的历史至少超过四千年 , 这种古城在地下水过度开采之后 , 最原始的建筑会沉降下去 , 在沉降下去的地基上 , 可能又会不断地复建 。 所以很多与前圣经时代有关的大马士革古迹 , 都沉降到了大马士革老城的地下 。向导带我们去的酒吧 , 就在这样的地下 。大马士革在内战过后很长一段时间 , 都处于被封锁的状态 。 烈性酒属于奢侈品 , 只能定量供应 。 进到酒吧之后 , 我们可以领到两张票 , 一张票可以买一子弹杯的烈性酒 。地下室的场景 , 其实挺让我震撼 。 酒吧里空气流动不好 , 光线也不好 , 但是那些不同宗教信仰 , 不同种族 , 不同背景的年轻人全都挤在一块喝酒 , 跳舞 。 我甚至看到一个包着头巾 , 穿着黑色罩袍的姑娘面前放了一杯伏特加 , 跟周围的人聊天 , 一起抽水烟 , 抽香烟 。那是一个非常喧闹 , 又非常快活的地方 。 而与此同时 , 酒吧的上方 , 又会动不动地响起炮弹爆炸的声音 。在这么一个怪异的环境里 , 我当时就突然有点明白 , 1937 年到 1941 年 , 上海租界孤岛时期是怎么回事 。当时躲在租界里的上海人朝不保夕 , 他们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会打进来 。 叙利亚的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 , 喝完酒走在回家的路上 , 会不会就被炸死了 。 在这种心理状态下 , 他们可以抛却宗教戒律以及家庭的束缚 , 在一个可以纵酒狂欢的地方 , 过完今天 , 不想明天 。2018 年底 , 重返叙利亚***跨年烟火李亚楠:第二次一个很重要的时间点是跨年 。 当时东古塔包围圈被政府军拿下了 , 大马士革恢复和平 。 大马士革机场已经复航 , 于是我们 12 月 31 日就飞到了大马士革 。 我们猜想跨年会有庆祝活动 , 就直接去了市中心 , 多马之门那里 。进到老城之后 , 已经很有节日气氛 , 街上到处都挤满了人 。大马士革人已经有八年没有聚在一起 , 我能感觉到大家一开始都还是比较拘谨 , 害怕这个时候有一颗炮弹来了 , 那得死多少人呢?但是短短半个小时之后 , 气氛就开始热烈起来 。 人们开始自发地放炮 , 放烟花 , 有的人实在没有别的东西 , 就拿着枪往天上打 。 所有人都把手机的闪光灯打开 , 跟国内的演唱会一样 , 星星点点的光洒满了整个多马之门 。当时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 躲在妈妈的黑色长袍里 。 烟花在半空炸开 , 小女孩看着就哭了起来 。我当时在想她是为了什么而哭 , 是她没见过这种东西 , 还是太激动了 , 还是因为害怕 。 在这之前 , 她听到的所有带响的东西 , 可能要么是枪声 , 要么是炮声 , 她可能没有见过这种代表欢乐 , 代表庆祝 , 宣泄人们兴奋情感的烟火 。在叙利亚进入地下酒吧战争废墟和伊斯兰国控制区
■ 跨年烟火里哭泣的小女孩 图/李亚楠拍摄刘怡:整个过程可能放了十五分钟的烟花 , 规模也不大 , 这个场景要是放在中国 , 甚至有些寒酸 。 但是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宣泄 , 意味着他们的生活终于可以回到正轨 。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 , 每个人都很激动 。***叙利亚人渴望被认可刘怡:叙利亚人很喜欢谈论一些不那么实际的事情 , 所有人都是特别好的历史学家 。 他们对一千年 , 两千年以前的事情比当下发生的要健谈的多 , 包括哪里是圣经当中记录的一个重要地名 , 哪儿发生了一个中世纪重要的宗教事件 , 每个人都能给你聊得头头是道 。 但他们对于自己当下的生活 , 对他们的政府 , 就很避讳 , 不愿意多说 。我记得 2019 年 1 月份第二次去叙利亚时 , 我们想去重访东古塔包围圈的废墟 , 结果在那儿被巡逻兵逮住了 。之后来了一个情报局军官 , 他英语讲的不错 , 一本正经地告诉我 , 在叙利亚有这样一个传说:牛津大学有一个阿拉伯裔的教授 , 1978 年中国政府花费重金把他请到中国去 , 帮你们制定了改革开放的基本路线纲领 。 在叙利亚大家都这样说 , 这说明我们阿拉伯人还是非常聪明的 , 只是我们没有好的条件施展 。从这种听来可能很荒谬的故事里 , 能看出叙利亚人其实有特别强烈的自尊心 , 他们很渴望别人去认可他们的文明 。***被炮火摧毁的古城刘怡:这一次旅程我们从大马士革出发 , 最北到达了阿勒颇 , 在那里住了快一个星期 。 在途中我们还经过了与内战初期关联密切的哈马和霍姆斯 。霍姆斯、哈马和阿勒颇这三座城市都是叙利亚的历史名城 , 尤其是阿勒颇 , 是人类最早的定居点之一 , 战前也是叙利亚的第一大城市 。 但这几座城市在战争中都经历了非常严重的损坏 , 像倭马亚清真寺这样的历史文化遗产 , 都毁于炮火当中 。李亚楠:到了阿勒颇和霍姆斯之后 , 我特别兴奋 。 我很喜欢那种画面 , 古老的城市 , 几千年的世界文化遗产 , 因为现代战争 , 被摧毁成了一座战争废墟 。落在城市里的一颗颗炸弹 , 自然又人为地把楼房炸出一种难以想象的形态 。 那些巨大的静默体 , 在我面前孤零零地立着 , 整个世界没有一点人气 , 光看着心里就直发颤 。所以当时在阿勒颇 , 我们本来只打算待两天 , 但是我一看那架势 , 就跟刘怡说 , 不行 , 至少得住四天 。 我得好好逛一逛 , 拍一拍 。那些废墟像经历世界末日后的遗迹 , 走在里面似乎能嗅到一些复苏的迹象 , 但是种种迹象又表明 , 这个地方很难复苏或者过程会非常缓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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