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壳|“缩阳”、“风淤积”、“想太多病”、“愤恨亲族病”:盘点那些“无法翻译的怪病”( 三 )


“神经衰弱”这个病十年间在越南快速消退 , 更可能是因为“焦虑”这个概念的风行 , 而焦虑同样是从海外输入的一个概念 。 也许在现实中出现的精神疾病始终是同一种 , 只是描述这种疾病的概念被新的概念所取代了 。
顺着这条思路 , 医学历史学家爱德华·肖特(Edward Shorter)提出 , 每个社会都有自身的“症状储备”(symptom repertoire) , 当我们感到精神出现问题时 , 就会在无意识中从“症状储备”里找出一堆症状对号入座 。
比如在维多利亚时代 , 一个哀伤的妇女可能会说她感觉头晕 , 而一个当代英国人可能会说她感到焦虑或抑郁 , 相同处境的一个中国人则可能说自己胃疼(或者“断肠”) 。 这个例子中的三人可能有着完全相同的体验——也许她们都觉得晕眩、焦虑、或是身体疼痛 , 但是她们各自注意到的症状却并不相同 , 具体是什么症状 , 取决于在她们各自的社会中什么被认为是“正常”的 。
果壳|“缩阳”、“风淤积”、“想太多病”、“愤恨亲族病”:盘点那些“无法翻译的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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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些文化中 , 苦恼和悲伤可以表现为身体上的症状 。 | 图虫创意
在英国有一种过时的疾病叫“歇斯底里”(hysteria) , 从前大家认为发病的主要是妇女 , 症状包含昏厥、情绪爆发和精神紧张 。 这种疾病在20世纪初退出了主流话语 。 但是肖特认为 , 它并没有真的消失 , 只是我们对症状的关注发生了演变 。 如今 , 同样的精神现象藏到在了其他诊断的后面 , 比如抑郁症 。
有一个越来越被广泛接受的概念:表达痛苦的惯用语(idioms of distress) , 意思是每个文化、每个时代都有一套公认现成的表达情绪痛苦的方式 。 在某个社会里 , 你可能通过酗酒来表达痛苦;而在另一个社会里 , 你或许会说自己中了巫术 , 抑或是诊断自己得了Koro或抑郁症 。
比如在伊斯兰世界 , 大众普遍相信人可能被“精灵”附身 。 精灵有好有坏 , 还有的不好不坏 , 人们常常将出格的行为怪到它们头上 。 英国精神科会诊医师沙扎达·纳瓦兹(Shahzada Nawaz)表示:“我的许多病人都坚信这个说法 。 ”
纳瓦兹解释说 , 搬出精灵来阐明疾病在伊斯兰文化中特别有用 , 因为西方式的精神疾病往往使人感到耻辱 。 有人在伦敦东部某区的一家精神卫生机构调查了30名孟加拉裔患者 , 结果发现他们虽然被诊断出了各种问题、包括精神分裂症和双相情感障碍 , 但他们的家人往往觉得他们的病因是精灵附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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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斯兰世界 , 精神疾病往往被当作是邪恶的“精灵”作祟 。 | Alamy
可是 , 文化依存疾病真的仅仅是“给同样的病贴不同的标签”吗?
【果壳|“缩阳”、“风淤积”、“想太多病”、“愤恨亲族病”:盘点那些“无法翻译的怪病”】还有一种猜测认为 , 我们生活的社会真的能够塑造我们的疾病 。
痛在脑中 , 还是痛在身上?
研究发现 , 世界各地的人们感受内心痛苦的方式有一道隐性的分界线 。 在如今的欧美 , 它往往发生在人的大脑中 , 悲伤、愤怒或者焦虑是主要的症状 。 但在其他许多地方 , 比如在中国、埃塞俄比亚和智利等国 , 内心痛苦主要表现在身体上 。 中国有许多“提心吊胆”、“胆破心惊”、“心胆俱裂”、“肝肠寸断”、“感人肺腑”之类的词语 , 都与内脏的感觉有关 。
这就影响到了对痛苦的感受与描述 。 例如 , DSM的最新版本上把惊恐发作描述成“一种突然升起的强烈恐惧或强烈不适” 。 然而在柬埔寨难民中间 , 惊恐发作的症状却往往集中在颈部 。 许多西方之外的精神疾病 , 比如koro和Hwa-byung , 也都有对身体症状的感知 。 相比之下 , 包含疼痛症状的精神疾病在西方社会不但相当罕见 , 而且往往伴随着观点分歧 。 有的科学家认为 , 慢性疲劳综合征和纤维肌痛症(fibromyalgia)应该归入这个类别 , 但对此现在仍有争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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