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女士们先生们,请进毒气室 | 石头世界( 二 )
“她干吗戴着它来?是要给抢走的 。 ”我瞥见了她手腕上配着一条细金链的漂亮手表 , 不由自主地想 。 那手表跟图希卡戴的一样 , 不过那个表的带很窄 , 是黑颜色的 。
“喂 , 你说 。 ”
我一语不发 。 她咬紧嘴唇 。
“我知道 。 ”她的声音里夹着高贵而又轻蔑的口气 , 她向后昂了一下头 , 向卡车方向勇敢地走去 。 有人想拦住她 , 她把那个人猛地推开 , 跑着蹬上了差不多已经满员的卡车 。 从远处 , 我只望见了在那奔驰的卡车上她一头散乱的浓密秀发 。
我进入车厢 , 抓起死孩子 , 扔出行李 。 我接触着尸体 , 可是战胜不了猛冲上来的野性的恐怖 。 我想避开尸体 , 可是尸体比比皆是 。 尸体乱七八糟地堆在卵石地面上、月台的水泥路旁边、车厢里 , 一两岁的婴儿、丑陋的赤裸女人、痉挛中蜷缩的男人 。 我想躲避得尽可能远一点 。 有人用藤棍抽我的后背 , 我眼角瞥见一个正在漫骂的党卫队员 , 便赶快溜开 , 混进一群穿条子囚服的加拿大区囚徒中间了 。 终于 , 我又退避到铁轨下面来 。 太阳西沉 , 血红色的残阳光芒斜照着整个货场 。 树影拉得很长 , 像幽灵一样 。 在黄昏时分降临自然界的寂静中 , 人们的喊叫声显得更响 , 更执拗地冲向天空 。
只有从这儿 , 从铁轨下面 , 才能观望整个拥挤的货场这座人间地狱 。 看 , 有两个人滚到地上 , 绝望地纠缠在一起 。 男的手指头神经质地掐入女人的躯体 , 牙齿咬住她的衣服 。 女的歇斯底里地呼号、诅咒、痛骂 。 一只大皮靴猛踢了她一下 , 她才呻吟着沉寂下来 。 他们被拉开了 , 被赶进卡车 , 像牲口一样 。 加拿大区的四个人正在搬动一具尸体 , 那是一个巨无霸似的大胖子女人的尸体 , 他们咒骂着 , 累得汗流满面 , 同时用木片子赶走迷路的儿童 。 儿童们在货场各个角落钻来钻去 , 像狗一样尖叫着 。 搬死尸的抓住这些孩子的脖子、脑袋、胳膊 , 把他们扔上载重汽车的人堆里去 。 那四个人依然没办法把那女人装上卡车 , 于是叫来其他人 , 同心协力 , 才把这座小肉山弄上了车 。 整个货场上都送来了巨大、肥胖、臃肿的死尸 , 挤在其中的还有残废人、瘫痪病人、憋得昏迷过去的人 。 车上的死尸小山般晃动着 , 发出吱吱声、嚎叫声 。 司机发动机器 , 车开动了 。
本文插图
“站住!站住!”一个党卫队员从远处呼喊 , “站住!站住!嘿 , 他妈的!”
他们拖来一个穿燕尾服、肩头扎着绷带的老人 。 老人的头擦在卵石子儿上、石头块上 , 呻吟着 , 不断单调地唠叨:“我要跟司令官先生谈谈 。 ”他一直以老年人特有的顽固脾气重复这句话 。 他被扔在卡车上 , 有人踩了他一脚 , 他虽然快死了 , 却依然哼哼着:“我要跟司令官……”
“老东西 , 喂 , 安静!”一个青年党卫队员冲他嚷 , 哈哈大笑 , “过半个钟头你就跟最伟大的司令官谈话了!别忘了说声‘希特勒万岁!’”
【花城|女士们先生们,请进毒气室 | 石头世界】又有几个人送来一个只有一条腿的姑娘 。 他们抓住了她的双手和唯一的一条腿 。 那姑娘满面泪水 , 痛苦地呻吟:“先生们 , 痛啊 , 痛哟……”他们也把她塞在卡车上的死尸中间 。 她就要跟死人一块儿被活活烧成黑烟了 。
夜晚降临 , 凉爽宜人 , 星光闪烁 。 我们躺在铁轨上 , 万籁俱寂 。 高高的电线杆子上 , 灯泡发出暗红的光芒 , 光环之外 , 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堕入黑暗一步 , 人就会消失 , 一去不返 。 可是 , 岗哨的眼睛明察秋毫 , 自动步枪随时可以射击 。
“换来皮鞋没有?”亨利问我 。
“没有 。 ”
“为什么?”
“伙计 , 我干腻了 , 腻到家了!”
“刚接一次输送车就腻了吗?你想想吧 , 我 , 从圣诞节到现在经手过的人 , 恐怕有一百万了吧 。 最头痛的是从巴黎郊区来的输送列车 , 总是要遇见熟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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