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庄|娜彧:何处安放(1) | 花城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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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中篇 何处安放
作者 娜彧
高庄|娜彧:何处安放(1) | 花城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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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大学生 , 但一直在大学里待着 , 就像一个守身如玉的按摩女 , 别人看她一定也湿了鞋 。 我的意思是我多少也显得像个有文化的人 。
当然 , 有钱不是坏事 , 有文化也不会给我带来不便 。 我走在校园熟悉的小路上 , 偶尔也会冒出从良的打算 。 从良?从良是一个是非分明的词 , 代表着我现在不良 。
但我的确看上去像个读书人 , 甚至跟不大熟悉的人说话我都会脸红 。 我的脸很白 , 在某些场合 , 我热血沸腾的时候 , 我的脸会越来越白 。
我不该老是扯这些 , 看上去跟我想说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
我是一个专业的打手 。 不是杀手 , 是打手 。 死亡不是我的目的 , 通常我的目的是“让那些狗娘养的吓破胆 , 下次再不敢了” 。 不 , 我说错了 , 不是我的目的 , 那些倒在我拳头下面的基本上没有我认识的 。 那是我雇主的目的 。 他们找到我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怒火中烧了 , 他们咬牙切齿:“这个狗娘养的 , 死了还要我给他垫棺材底 , 给我狠狠地教训 , 留一口气就行 。 ”我满脸通红地说好的 , 然后收下他们的押金 。 大多时候他们以为我不过是一个卵子还没长熟的下手 , 要亲自见到三弟 。 他们气焰嚣张 , 握着钱的手不肯松开 。 钱真好 , 不仅可以买到车子房子婊子 , 还能买到神气 。 日他奶奶的!我声音很低地说 , 我是三弟 。 我说得很慢 , 很清楚 , 很不高兴 。 我通常不看着他们的眼睛 , 我的眼睛落在某个虚空的地方 , 里面什么也没有 , 这时候我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 , 很白很白 。 我拿他们的钱 , 但是我不想买他们的账 。 这是一帮畜生 , 打人的和被打的 。 我不过是一对拳头和一根铁棒 。 道具 , 我只当自己是道具 , 轻重缓急 , 由那些付钱的畜生决定 。 我是畜生的道具 , 好不到哪里去 。 确实 , 我是不良 。
在我们这个行业流传着一句行话:横的怕凶的 , 凶的怕狠的 , 狠的怕不怕死的 。 所以关键是气势 , 赌的是心机 。 本事 , 依我看差不了多少 , 胆子加上一点脑子 , 一般来说不会栽 。
当然 , 我并不是非干这个不可 。 开头我说了 , 我一直在学校 。 我有一个体面的家庭 , 我的家庭就是俗称的高知家庭 。 我的父亲是大学的物理教授 , 而我的母亲退休前是某个中学的钢琴老师 。 我没有兄弟姊妹 , 你看 , 我差不多应该是个从童年就幸福的孩子 。 的确 , 我的童年是幸福的 , 我说的童年是七岁之前 , 我在奶奶家的那些日子 。 是的 , 尽管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 他们也不大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照顾我这件事情上 。 我父亲的意思是怕我爷爷奶奶寂寞 , 而我的母亲说 , 那时候正是事业最忙的时候 。 所以 , 我在上学前一直在一个叫高庄的小镇长大 。
要不我们再说说高庄吧?高庄是我父亲的故乡 , 是我爷爷奶奶生活的地方 。 在我的记忆中 , 高庄最好玩的是小恒河的桥洞 , 桥洞里住着一个外乡来找老公的女老师 。 桥洞本来就是桥洞 , 后来她来了 , 里面便有了砖头堆砌的炉灶 , 铺着花布的床 , 弧形的桥顶贴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年画 。 她的脸很白 , 白得像她给我吃的大白兔奶糖 , 后来她跳河了 。 关于她 , 我问过我的母亲 , 毕竟我母亲曾经是高庄的媳妇 。
你记得高庄西面那条河吗?
她说记得 , 小恒河啊 。
那你记得那座桥吗?
她说 , 河上总有桥的 , 那就一座水泥桥嘛 。
我再问 , 你记得桥洞里那个女人吗?
不管我怎么提醒 , 母亲都说我说梦话 。 她说那个桥洞里根本不可能住人 , 河里的水在梅雨季节会漫进桥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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