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曾自比15岁便为梁朝东宫讲读的庾信,为何最终不得志?( 二 )


石榴花在五月开放 , 时已初夏 , 所以是“不及春” , 这里暗含有一个典故 , 《旧唐书·文苑传》说 , 孔绍安在隋末时曾任监察御史 , 监察唐高祖李渊军 , “深见接遇” 。李渊称帝后 , 绍安自洛阳来奔 , 拜为正五品上的内史舍人 。而当时有一个叫夏侯端的人也曾为御史 , 也曾监察李渊军 , 只是归从得比孔绍安早 , 因得授从三品的秘书监 。孔在一次侍宴时 , 应诏咏《石榴诗》 , 云:“只为时来晚 , 开花不及春 。”暗为自己鸣不平 。李商隐以此不平为对比 , 表明自己虽为先开之牡丹 , 而提前为雨所摧败 , 其遭际还不如晚来的石榴花呢 。
次联“玉盘迸泪伤心数 , 锦瑟惊弦破梦频” , 写雨中牡丹之美丽与哀愁 。“玉盘”喻牡丹花盘 , 可见李商隐泾川所遇为白牡丹 。牡丹花色纷纭 , 因为木本 , 花时巍峨枝头 , 硕大繁艳 , 常使人起富贵华丽之感 。而在此富艳之中 , 以白牡丹最能给人跳脱其中的清洁纯粹 。春天雨中的白牡丹 , 在四围升起的暮色中(第一首有“水亭暮雨寒犹在”句) , 微微发亮 , 一种幽暗含光的质地 , 比之他色牡丹 , 更足引动人情 。“玉盘迸泪伤心数” , 写如玉洁白之花盘承雨 , 屡屡迸溅 , 如同伤心的眼泪;“锦瑟惊弦破梦频” , 写急雨着花之声 , 如同锦瑟之促柱繁弦 , 频频破碎花梦 。
清代的胡以梅评这两句诗 , 说这个“数”字用得很妙 , “言花之一瓣一瓣而落 , 可见三更胜于四 。”可以说是很得其情的 , 但他又说 , “然‘频’字亦有此意” , 则是未留心诗人分写容色与声音两者的区别 。在诗人第一首诗中 , 花与我尚有客体与主体之分 , 而到这第二首 , 则看花既久 , 花与人相混融 , 花中有我 , 我中有花 , 诗人的身世之愁与牡丹的零落之感 , 两者合二为一 , 相交如织 。诗人情感的汹涌自然拍打至此高处 , 而雨中凋零白牡丹之美 , 亦可谓惊心动魄 。
在正面描写雨中牡丹的情状之后 , 诗人退远一步 , 从稍微更广阔的角度写回中牡丹所处的环境与所见之将来 。“万里重阴非旧圃” , “万里重阴”即诗人《写意》诗所谓“云从城上结层阴” , “旧圃”指牡丹昔年所生长之曲江江畔 , 今则移处萧瑟之北地 , 顶上万里阴云密布 , 环境愈为恶劣 , 而笼罩在自己命运上的乌云 , 此时也已清晰可见了 。“一年生意属流尘” , “生意”指生机 , 也便是生命的活力 , “流尘”指飞尘 , 而在这里 , 我们把它理解成为雨水所浸湿的尘泥 , 也许更合实际一些 。花瓣为雨水打落殆尽 , 牡丹一年的生机也已随尘泥而去了 。实际上牡丹花落后 , 自然还有叶子仍在生长 , 但在诗人眼中 , 牡丹如果没有花了 , 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便是诗人将自身寄托为牡丹之后 , 对其个人理想抱负的破灭而尤加感到的痛苦 。
然后诗人回转 , 再一次将目光放置到牡丹自身:“前溪舞罢君回顾 , 并觉今朝粉态新 。”“前溪舞”用前溪村之典故 , 前溪村在浙江武康(今属德清县下武康镇) , 是南朝教习舞蹈与音乐的地方 , 其时江南的声伎多出于此 , 有“舞出前溪”之称 。这里用“前溪舞罢”来形容牡丹花瓣雨中零落的姿态 , 如同善舞者的舞姿一般灵动美丽 。诗人说 , 等到日后花光更为零落破败之时 , 回想今日雨中花落情形 , 也会觉得花面含雨之粉态 , 犹足新艳动人 , 因为往后恐怕更不能如今了 , 暗示其将来的厄运恐怕有更甚于今日者 。联系商隐此后一生未能施展其抱负与才能 , 处在牛李党争的夹缝中 , 成为其牺牲工具 , 最终郁郁早亡的实际 , 不得不慨叹其心灵之敏感精锐与遭遇之坎壈不平 。
「」李商隐曾自比15岁便为梁朝东宫讲读的庾信,为何最终不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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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 TAKEFOTO供图
马茂元说 , 从李商隐一生的许多事实来看 , 其“性格中有其耿直的一面 。处在如此复杂多变的政治环境里 , 这种性格 , 和当时士人中所习以为常的只有门户之见而无是非之分的社会风气 , 是格格不入的……他的一生遭遇 , 许多客观因素的凑合 , 是偶然的;然而他之所以到处碰壁 , 困顿终身 , 又有其必然性” 。(《李商隐和他的政治诗》)这一首凝聚着诗人深重哀惋的《回中牡丹为雨所败》 , 也便成为其时他一经绽放便遭打击沉沦的年轻华彩的生命的真实写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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