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岚:我和哥哥史铁生


编者按:史铁生 , 中国当代作家、编剧 , 代表作《我与地坛》、《务虚笔记》、《病隙碎笔》 。 史铁生年轻时双腿瘫痪 , 后又患上尿毒症 , 需靠透析维持生命 , 自称是“职业是生病 , 业余在写作” 。 以下是史铁生胞妹所写的悼念文章 , 文中回忆了与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 。 今天是史铁生逝世十周年纪念日 , 我们一起缅怀这位生而伟大的作家 。
【史岚:我和哥哥史铁生】
史岚:我和哥哥史铁生
本文插图
史铁生
文/史岚
我抬头仰望天空 , 天空是一面大大的玻璃 , 大得没有边际 。 玻璃后面好像另一个世界 , 有些人靠近玻璃在向下观望 , 就像坐观光电梯 , 靠里面一点人来人往 。 人们一律穿着黑衣 , 大多表情凝重 , 也有的好像行色匆匆 。
我不记得我哭喊了些什么 , 总之我是冲着玻璃拼命的哭喊了 。 他——我哥哥 , 不知怎么从里面走出来了 , 一下就到了我的跟前 , 就像小时候 ,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一样 , 他咯吱我、捏我 , 跟我说:“你别哭 , 以后要是想我了 , 就到这儿来找我 , 到这儿就能看见我 。 ”
我醒了 ,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清晰的梦 , 梦里的情景都清楚极了 , 身上甚至有刚刚被他捏过的感觉 。 是啊 ,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 真想他 。 但愿能常常到玻璃下面去看看他 , 等到我也离开的时候 , 就应该能在玻璃里面重逢了 。
早些年的那些记忆已经有些遥远了 , 但因为它深深地藏在心里 , 所以忘不了 , 还依然是那么清晰 。 我们兄妹年龄相差12岁多 , 按照属相应该算是13岁 。 没生我之前 , 他过了十几年的独生子生活 , 这在那个年代是很少见的 。 因为我们家人都是早长 , 所以在我刚开始的记忆中他就已经是个大人了 。 初中快念完了 , 因为“文革” , 很逍遥 。 有时妈妈忙 , 他就去幼儿园接我 。 我们住在北京林业学院的宿舍 , 那时候操场经常演电影 , 他想看 , 我也吵着要看 , 他只好一只手拿折叠椅一只手抱着我去操场 , 因为我那时太小 , 电影看不太懂 , 经常看到一半就闹着回家 , 他只好无奈地抱我回家 。 为此很多年以后他还经常提起 , 说我耽误了他多少好电影 。
还记得他插队走的那天 , 我和妈妈去学校送他 , 我那时五岁多 , 看到满街的大红标语 , 学校里锣鼓喧天、彩旗飘舞 , 还很兴奋 , 根本没注意到妈妈眼里含着的泪水 。 他和同学们一起走了 , 我和妈妈回到家 , 这时我才猛然看到妈妈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 我也意识到要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 于是赶紧跟着妈妈一起哭 。 之后过了不久 , 我们也要下放去云南了 , 妈妈写信给他 , 他从陕北回来和我们一起去云南 。 记得我们在昆明玩儿了几天 , 他就要返回陕北 , 我当时一点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 只是好奇他下次探亲是回北京看奶奶还是来云南看我们 。
史岚:我和哥哥史铁生
本文插图
知青时代的史铁生
云南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 尤其是丽江 。 以至于每当提起云南我都会很向往 。 可能是因为在那里度过的两年是我一生中比较快乐的时光 。 尽管也会担心父母经常开会是在批斗谁 , 但是大部分时间是和伙伴们在山清水秀的大自然里疯玩儿 。 可惜这种快乐并不长 , 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放学回来 , 看见妈妈哭了 , 我当时没敢问 , 晚上妈妈告诉我哥哥病了 , 我们可能要回北京 , 我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 但是回北京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 最终决定爸爸带我从丽江坐飞机到昆明 , 然后坐火车回京 , 这样可以省去三天丽江到昆明的汽车颠簸 。 我满是兴奋 , 头也不回地上了飞机 。
回到家见了奶奶 , 还有铁桥哥哥 , 他当时也在 。 奶奶说我们一路辛苦会上火 , 要吃三天素才能吃肉 。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奶奶做的米饭冬瓜汤 , 奶奶在一旁看得有点伤心 , 跟过来看我的邻居们说:这孩子又黑又瘦像个小叫花子 。 可我当时只是高兴 , 好奇北京的米饭为什么是白的 , 我们丽江的米饭是红的 。 北京的茄子是圆的 , 我们丽江的是长的 。 北京还可以有肉吃 。 可见丽江两年的野孩子生活已经让我忘了原来的北京了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