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在经济上的成功,并不能保证他们在政治上拥有话语权,故不得不依附于白人为自己的发展壮大寻求机会。然而,历史证明这种依附关系极不稳定。琼斯在小说中没有交代亨利的死因,但他对罗宾斯安排自己混血儿子与亨利遗孀结婚接管亨利庄园的补叙却极具寓意:亨利只是白人的一个傀儡;事实上,罗宾斯可以扶持任何一个黑奴亲信。由此可见,其时的黑人新贵族中产阶级的地位,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
黑人知识分子代表弗恩毫不回避自己的黑人身份,但她觉得自己“与黑奴不同”的意识很强,导致她与底层黑人的血脉关系疏离,从而让她不能获得黑人身份的意义。于是,为了保障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不惜把同胞置于对立位置的莫迪,选择直接忽视自己的黑人身份,像白人一样残忍地奴役自己的黑人同胞。她的唯利是图、心狠手辣,也许仅仅出于其在严峻环境下形成的求生本能,但更多地展现出的,却是权力激起的欲望的无限能量。琼斯对黑人新贵族中产阶级在政治、经济上依附白人,持否定态度。小说中,亨利被安排在第七天死去也有象征意义。第七天是《圣经》里上帝造人的时间,亨利在那个时间里去世的寓意也许就是重生。
小说中,黑人新贵族夹在白人和黑人民众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都孤立无援。一方面,他们与白人一起共同剥削黑人,失去了黑人兄弟对他们的信赖;另一方面,白人始终不太信任黑人,在白人眼里,他们只是自己豢养的宠物。如同伯纳德·W·贝尔总结的:“黑人中产阶级,以他们变浅的肤色、正规的教育和清教徒价值观为基础,发展隔离的经济、社会和文化机构”[4]18-19。黑人中产阶级的隔离,阻断了与黑人兄弟的血缘亲情,失去了同胞的支持,他们在情感的海洋中成为了孤岛,因此想要与白人分庭抗礼,更是难上加难。
三、黑人民族主义者的分歧与团结
黑人民族主义者,是在阶级压迫和种族歧视中最早觉醒奋起反抗的一个群体。他们来自不同的阶层,为了共同的目标——黑人(自己或同胞)的自由而奋不顾身。在黑人寻求自由解放的道路上,他们充当了领袖的角色。尽管他们的主张和策略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渴望把自己的民族从奴隶提升到经济、文化和政治的自由、能读书识字和团结的水平”[4]23。
亨利的父亲奥古斯特斯来自中产阶层,在帮助家人获得自由后,为“地下铁站”工作,帮助了更多黑人同胞逃往北方。摩西和艾利尔斯来自社会底层,他们都曾对黑人奴隶主奴役黑人感到困惑,为了自己或家人获得自由,都曾进行过一定程度的反抗。但随着自身经济社会地位的提高,在权力和利益的诱惑下,他们放弃了为穷苦黑人代言进而与白人中产阶级勾结,共同剥削其他地位更低的黑奴。摩西是亨利的第一个奴隶。在被购买之初,摩西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黑人奴役黑人这样荒唐的事。“摩西花了两个多星期才明白,不是有人捉弄他,而是一个肤色比自己的黑皮肤还要更黑两成的黑人拥有了他”“成为白人的奴隶已经够奇怪了,但上帝让黑人拥有他们的同胞,这就更令人费解了”[1]9。在亨利陆续购买其他奴隶之后,摩西成了亨利种植园里的奴隶监工头,为主人看管其他奴隶。亨利死后,一方面因为女主人过分依赖摩西,他俨然成了亨利庄园真正的主人,要求女主人释放他,并与他结婚;另一方面,他对庄园里的其他黑人奴役更为苛严,以至于导致了艾利尔斯的老婆塞莱斯特流产。摩西有着和《圣经》中带领着自己同胞出走埃及、摆脱奴役的希伯来人先知领袖同样的名字,但与《圣经》里的摩西不同,小说中的摩西野心更大,想要建立“一个伊甸园”成为比亨利、罗宾斯更强大的奴隶主。“人们会说,那个摩西主人,身上有魔力让他的庄园充满魅力。我比罗宾斯主人、某某主人、其他任何奴隶主都更能名留青史……这是另一个伊甸园”[1]333。摩西的贪婪和野心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初衷,对其他黑奴的严苛更是激起了民愤,以致最后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摩西虽然最后让艾丽丝带着他的家人逃到了北方,但他也只能算是他家人的“救世主”,与《圣经》中的摩西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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