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上春树到萨莉·鲁尼:平乏生活会损害我们的写作吗?( 四 )

实际上 , 每个作家都有很多局限 , 局限也是作家的风格所在 , 这是双刃剑 。 如果一个作家能够突破所有局限 , 也就没有风格可言了 。 用坎贝尔的理论来说 , 村上的故事结构中潜藏着我们无意识之中最熟悉的神话模型 , 会让我们感到舒适 , 我们愿意沉浸其中 , 我们的共同记忆被唤醒了 。

董牧孜:村上的故事往往是非写实的 , 但又是某种心理境况上的“写实主义” , 是对那一代人的心灵写实 。

张悦然:是 , 但我总觉得村上和现实似乎还是隔着一层 。 他把很多研究调查得来的资料 , 点缀在小说里面 , 装饰得琳琅满目 。 你会有非常舒适的阅读体验 , 但你会觉得 , 他缺乏一种真实的对于失去和痛苦的体验 , 他的体验好像还没有抵达灵魂深处 。

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 , 文学样态毕竟是多样的 , 村上春树的局限构成了他的强烈风格 。

董牧孜:或者换句话说 , 村上能做到的和不能做到的 , 恰恰也是他所代表的这一代人所能做到和不能做到的 。 村上找到了一条可以自我持存的道路 ,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

生活的平乏 , 会损害作家的写作吗?


从村上春树到萨莉·鲁尼:平乏生活会损害我们的写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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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作家顾湘 。

董牧孜:相比于上一代人波澜壮阔的经历 , 我们的生活本身正进入一种相对贫乏的状态 , 我并非厚古薄今 , 只想带出在经验匮乏的时代 , 写作如何落地的问题 。 现实生活的平乏化 , 会对你构成写作上的困扰吗?很多年轻作家偏好一种面向自我的写作 , 但似乎很容易自我穷尽 。 你的长篇小说《茧》开始处理历史事件 。 尽管你在采访中也提到 , 历史本身不是你的兴趣核心 , 你更关心的仍是人与人的关系这类更加“文学永恒主题”的东西 。

张悦然:在日常生活中 , 我们很自然地会在他人身上发现和理解自己 , 这也是为什么在《顿悟的时刻》的第一部分 , 我先讲了“情感的支点” 。 作家当然不需要一遍遍重复自己的故事 ,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可以写所有人的故事 , 重要的是找到能和自己连接的人 。

我认为作家只可能把情感放在一部分人身上 。 或许很多人不同意 , 他们认为作家是可以不断变换叙事的视角 , 可以自由、随意地将感情投入不同的人身上 。 我觉得不是 。 即便是每天看社会新闻 , 同样的人间悲喜剧 , 对某些人的理解、接纳和情感投入 , 一定比另一些人更多一些——或许这是由于共同的童年阴影或遭遇 , 但有时候还真不是那么浅层的东西 。 存在一种说不清楚的逻辑 , 让我们与那些看似离自己很远的人产生隐秘的内心连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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