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与文本|奥斯维辛之后的诗歌( 三 )


可触及的 , 切近且没有丧失的 , 在丧失中依然存在这一种东西:语言 。 它 , 语言 , 依然 , 没有丧失 , 尽管一切都已失去 。 但它不得不经历它自己的无应答(answerlessness) , 经历它可怕的暗哑 , 经历一千次呼吸着死亡的言语的黑暗 。 它经历发生的一切并不为此而回应一词;然而它毕竟经历了这发生的一切 。 经历了一切并得以再次显露 , 为所有这一切所“丰富” 。
策兰的诗歌作品见证了为使德语能够表达“它自己的无应答” , 表达它“可怕的暗哑” , 表达那“一千次呼吸着死亡的言语的黑暗”而质疑德语—从内部工作、分解并炸毁———的那个无休止的过程 。 然而 , 在《罂粟与记忆》中 , 这个过程却尚未开始;它的诗的语言依然是传统的 , 为对一种超越后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影响的新的和谐的寻求所标记 , 它趋向于创造一种“现代美”的形式 。 确实 , 诗的语言的辉煌 , 正是《罂粟与记忆》不断引起德语批评家时刻赞誉的东西 , 这些批评家相信 , 他们在这些诗中看见了一个犹太诗人和幸存者超越哀悼和苦难以及某种程度上用诗的魔力来净化过去的恐怖的欲望 。 因此批评家汉斯?埃贡?霍尔特胡森(Hans Egon Holthusen)把《死亡赋格》阐释为“一次超越历史及其恐怖的居室的飞翔……向纯诗的天空攀升 。 ”德国对《罂粟与记忆》 , 特别是《死亡赋格》的接受 , 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为这样一种趋势——两位生活在纳粹体制下的批评家提议对策兰的诗歌进行一种美学化的解读 , 而不希望承认这些诗歌对外部客观事实的指涉 , 尤其是对历史现实的指涉——所特征化 。
实践与文本|奥斯维辛之后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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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集《罂粟与记忆》一共收录五十六首诗 , 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的标题取自策兰的第一部著作 , 《骨灰瓮之沙》 , 包含来自第一部诗集的二十三首诗和另外两首新诗 , 《阴影中妇人歌》(“Chanson einer Dame im Schatten[Chanson of a Lady in the Shade]”)和《晚来深沉》(“Sp?t und Tief[Late and Deep]”) 。 第二部分就是《死亡赋格》;它在诗集结构上的突出表明了对策兰来说这首诗有多重要 。 第三部分以《背光》(“Gegenlicht[Counterlight]”)为题 , 含七首诗 , 其中一首 , 《旅途上》(“Auf Reisen[On a Journey]”)取自《骨灰瓮之沙》;其他的诗作很可能创作于巴黎 , 就像最后一部分的十三首那样 , 后者被冠以《夜之茎》(“Halme der Nacht[Stalks of Night]”) 。
在这部诗集中 , 我们可以分辨出三种各不相同的主体单位 。 早期的诗作 , 日期上来自于布加勒斯特时期和一些来自于维也纳时期的 , 包含在第一部分中的诗依然以斯忒方?格奥尔格的风格 , 呼唤一种带有常规附属——长矛 , 利剑 , 酒宴 , 双耳瓦罐 , 旗帜 , 横幅——的古老的战争文明的场景 。 另一组主题是爱情诗 , 这些诗作中 , 最早的源自维也纳时期 , 其他的一些则来自巴黎时期 , 以夜、眠、镜、窗、门、眼、发、玫瑰、红酒为反复出现的主体 。 其他一些情诗则直接指向自然——指向树和花 , 水和火 , 太阳和星星 。 这些诗歌的核心主题之一是时间 , 就像 , 比如 , 在《花冠》最后一部分中表达的那样 。 与这些诗相对的是那些唤起灭绝场景的诗歌 , 如《同路人》(“Der Reisekamerad[The Travelling Companion]”) , 《寿衣》(“Totenhemd[Shroud]”)或《山杨树》(“Espenbaum[Aspen Tree]”):
山杨树 , 你的叶子把白闪进黑 。
我母亲的头发未曾花白 。
蒲公英 , 乌克兰也是这样的绿 。
我黄发的母亲没有回家 。
雨云 , 在井上 , 你可曾盘旋?
我安静的母亲为所有的人哭 。
浑圆的星 , 你卷绕成金环 。
我母亲的心被铅弹给撕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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