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不能“无欲则刚”了

爱尔兰导演费纳根的《生态箱》 , 写一对小情侣到售楼处看房 , 被一个长得像机器人的中介忽悠到某小区 , 带家具的双层小独栋看起来很中产 , 下一代都够用的格局也很合胃口 , 但中介突然失踪 , 小情侣再也走不出满眼原谅绿的新家园 。他们的后半生从此被困在毫无生气的房子里 , 每天吃着没味道的草莓 , 养育着纸箱送来的长得像中介的男婴 , 直到有一天孩子埋葬了小夫妻 , 成为下一代中介 , 在售楼处里等候着另一对满怀憧憬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能“无欲则刚”了
电影几乎没什么情节 , 只有一个寓言式的内核 , 视觉语言传达了所有概念 , 但却是迄今对代际冲突最点睛的诠释 。后浪对前浪奋斗终生的《生态箱》早已失去兴趣 。知乎曾有钓鱼式发问 , “为什么当代年轻人那么丧”?后浪蜂拥而至 , 而且审题功夫到家 , 抓住了“丧”字的真味 。“说白了就是你要按他们的游戏规则来 , 你要追求买房 , 买车 , 买钻戒 , 买包包 , 办豪华婚礼 , 生孩子 , 买学区房 , 出国旅游 , 坐头等舱 , 住五星级酒店 , 这样你才算一个好男人 , 呵呵 , 去你的吧 。 ”“丧”的另一面是佛系 , 日本叫低欲望社会 , 韩国叫七不世代(不要恋爱、婚姻、孩子、工作、房子、人际关系和未来规划) , 都是一回事 。“丧”和“佛”不是丢掉了感知快乐的能力 , 而是对快乐的定义变了 , 年轻人反感的只是“从你身上赚不到钱 , 就说你丧 , 说你屌丝 , 说你没追求” 。这不是两代人没有共情 , 也不是对放空人生 , 花式划水有什么误解 , 大家担心的只是对社会经济的消极影响 。从司马辽太郎的《坂上之云》到镰田慧的《当代日本社会面面观》 , 再到大前研一的系列著作 , 你能清晰感受到日本人精神状态的变化 。所谓明治养士 , 大正养国 , 昭和养鬼 , 平成养豚 , 令和划水 , 日本的老龄化严重 , 人口负增长 , 全民积累的金融财富是GDP的3倍 , 年轻人退出社会 , 宅在家中 , 人际关系停留在不愿再进一步的安全状态 , 放下期待 , 卸掉不确定 , 成为相对舒服的活法 , 反倒是老年人一直在外打拼 。年轻人不能“无欲则刚”了
日本统计局的《全国消费实态调查》表明 , 29岁以下年轻人的可支配收入和储蓄相对稳定 , 消费却在持续衰减 , 特别是传统的车、酒和旅行三驾马车 。对这种现象最担心的不是学者而是企业家 。创造了“低欲望社会”这个词的大前研一开出三个药方 , 一是想办法让沉淀的金融资产流动起来 , 二是从海外归化劳动力 , 三是展开憧憬教育 。比大前研一更厉害的是任正非 , 他直接向“无欲则刚”开炮 。我们老祖宗的无欲不是无所作为 , 而是以强大内心世界对抗外部的纷扰侵蚀 , 从孟子的“养浩然之气”到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 , 岂因祸福避趋之” , 一脉相承 。2017年华为优化35岁以上老员工事件后 , 任正非有感而发 , 说了很多 , “年轻人光想躺着数钱 , 不努力 , 华为是没有钱的” , 但这是对内而言 。对外他忧虑年轻人的“无欲则刚” 。在他看来 , 无欲违背人性 , 无欲不可能做到刚 , 所以“无欲则刚”是反逻辑的 , 不管企业还是个人 , 丧和佛就意味着失败 , 爱拼才会赢 。他把时代进化的动力概括为五种层次的欲望:物质的饥饿感 , 安全感 , 成长的愿望与野心 , 成就感和使命主义 , 其实核心是两层含义 。任正非把自己和乔布斯看成最高级的“超意识使命主义者” , 通过建功立业实现自我价值 , 财富没多大意义 , 但其他人还是应该满足物质饥饿感 。这个观点是凯恩斯“节约悖论”的延伸 。就是说消费与国民收入同方向变动 , 储蓄与国民收入是反向变动 , 简而言之 , 越节俭越穷 , 散财方能生财 , 这道理《聊斋志异》有个故事说透了 。刘某嗜酒 , 家有积蓄 , 不以为累 , 后有僧人前来 , 说体内有酒虫 , 施法将虫驱出 , 此后刘视酒如仇 , 体渐瘦 , 家日贫 , 饮食亦不能给 。在蒲松龄看来 , 口腹大欲 , 人之天性 , 抽离这些基本欲望和生活乐趣 , 并不会让人过的更好 , 反而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过去中国经济是靠投资拉动 , 未来是消费驱动 , 这一点大多数人都认同 。泡沫时代的日本人偏爱滑雪、高尔夫球等享乐性消费 , 1987年的电影《雪岭之旅》是郭敬明《小时代》的鼻祖 , 所有场景都漂亮舒服 , 三观极正的主角在高楼大夏和迷人雪景中到处散发着荷尔蒙 。到21世纪的这个10年 , 长的好看又有钱的皮囊仍然诱人 , 但已经失去精神魅惑力 , 这份鸡汤的营养成分太过单一 , 大家都漾奶了 , 《小时代》的豆瓣低分是最好的墓志铭 。年轻人不能“无欲则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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