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社|我们没有看见的植物都统称为桉树 |雷平阳( 二 )


那一截 , 祈福和危险的个性 , 受到管束
消失如大佛爷年轻时候品质的瑕疵
几棵云南松 , 斜挑在鹧鸪啼叫的方位 , 有雾
有筹备烧柴的人坐在松树底下等候松树
干枯 。 草丛之间 , 宗教传奇中白象
运送经书时踩出的小径 , 后来被老虎
吐出的和尚骨重铺了数次 。 老虎爪抓出过
一个个小坑但也拓宽了路面 , 现在由
寡淡的香客在上面训练落叶继续飞舞的活力
也培养佯装干枯的藤条获得方向感
将触角 , 准确地指向它们条形的心脏
自己把自己编制成篓筐 。 枯叶蛱蝶在低飞
恍若仙逝的其他蝶类返回来寻找
丢失的肉身 , 在行驶着的几条山梁的尽头
闪亮的池塘 , 游泳让冷风凝固为苍鹭
垂钓者把铁钩上的红鱼放回水下 , 令无主题的画面
多出了戏剧化的、荒谬的慈悲 。 向天空觅寻食物
你行至寺院的后山 , 从匪患时期倒靠在
寺檐的旗杆上 , 剥掉苔藓 , 爬到了宝殿之顶
平躺如一张病床 , 向上张开了嘴巴
【诗刊社|我们没有看见的植物都统称为桉树 |雷平阳】一只鹰的出现 , 可以回应你孤立的乞求
猎杀无中生有之物供你果腹 , 它为之盘旋良久
但它对群山的整体需求束手无策
它的俯冲、上射 , 像一个老僧思想库内
鲸鱼和巨浪之间一艘偷渡的小舟
桉树 , 致陈流
无人查找自己的日子已经
归类于遗忘 。 钟表停顿 , 隐迹的飞鸟
长着幽灵迅捷的翅膀 , 模糊的脸
它们的对话无法翻译、聆听 。 我确信
这是一种普通的寂静 , 而且开始朝向
寂静的深处迈步 。 桉树扭结着躯干
曲折向上 , 像苍老的舞者在激烈的旋转中
没有放弃盘绕在四周的绿色枝叶并应许它们
春天的观众的身份——隐秘的寂静空间
因此向我敞开:一个新的世界
必有陈旧的青草为之妆点隆起的
地面 , 也必有没有到来的美学提前在
桉树与桉树之间的细藤上露出芒刺
透亮的空气里存在着金属的冷雾 , 静止的时间
通过泛灰的叶片传达陌生的心跳
我被理论无情遮掩的光束所惊骇但又
从光束的理论中看到无处不在的沉默的希望
——此刻 , 你得调遣所有暴力的想象:这是风暴
卷走了狮子 , 但留下了狮子绵密的肌肉组织
这是造物主收回了真实的桉树外形
但把神的影子安顿在斜坡上供人类辨认
这还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植物 , 它想去天空生长
它那枝条内向外升起的云朵 , 就像月光的线团
即将在更加寂静之时猛然散开它众多的端头
我得坦白 , 当这些桉树既是桉树
又不是人们观念中的桉树 , 它的造访
令我在初冬的这个下午如获援助
在深入寂静时肉眼看到了寂静本身的形状
品质 , 象征 。 尽管幻觉也会将我
领至别的什么地方 , 教导我把海底插着的橹片
也叫着桉树 。 同时又将画布上的桉树
叫做云梯或者玻璃栈道 。 在此物中
又一次发明此物 , 在无物的空间内获取
无物之中藏身于万有与万无边界上的“某物”
我们是不是该嘬起嘴唇 , 吹一吹
响亮的口哨?得意忘形直至万物复苏
——直至我们没有看见的植物都统称为桉树
林中天池的黄昏
光团汇聚为幻象 。 超验之美闪耀 , 如
一种不常见的特权 。 光束从不同的立场
照射过来 , 直立的影子不再是扈从
行走在我的正前方 。 这些影子
必定先我经历过多次穿心的枪刺
一个个破洞使之只剩下筋脉相连 , 无从动手缝合
像天然的绝壁上有众多的老虎洞无序排列
投射在我身体正面的光 , 也就是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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