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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尘的写作空间|谁会被筛出去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谁会被筛出去
阅读随笔（5）
谁会被筛出去
洁尘/ 文
一 好好写 ， 更要好好过
洁尘的写作空间|谁会被筛出去
本文插图

尤多拉·韦尔蒂和其作品的中文版
美国南方盛产才华别致的女作家 ， 就上个世纪差不多同一文学时代来说 ， 卡森·麦卡勒斯和弗兰纳里·奥康纳是领衔人物 ， 这两位都有所谓的哥特气质 。 还有一位享有盛名的是尤多拉·韦尔蒂 。
尤多拉·韦尔蒂则没有什么哥特气质 ， 她不黑暗 ， 但色调斑驳厚重 ， 其笔下所呈现的美国南方普通人有着俗世之人所拥有的体温、呼气和伴随着体温和呼气所带来那些混浊的东西；在她的短篇小说里 ， 美国南方的这些小人物因为别致的裁剪和呈现 ， 有着一种刨面式的细腻耐看的纹理 。
较之经年累月受病痛折磨、最终英年早逝的麦卡勒斯和奥康纳 ， 韦尔蒂幸运多了 。 她生于1909年 ， 比麦卡勒斯和奥康纳大了差不多十来岁；她在2001年去世 ， 活了差不多一个世纪 ， 而麦卡勒斯和奥康纳多则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撒手人寰了 。 健康长寿让韦尔蒂将其一生的成就以及壮观的赞誉尽收眼底 ， 不管这份成就和赞誉对于她来说是否入心 ， 但毕竟还是很欣慰的 。
护佑着韦尔蒂的 ， 有她的才华、运气 ， 还有优裕的家境、平顺的经历、融洽的家庭以及包括音乐、阅读、园艺等在内的丰富的个人爱好 。 甚至可以说 ， 狭窄固定的生活环境也在一定程度上护佑了她 。 除了早年的外出求学和之后短暂的外出工作、旅行 ， 她一直生活在其家乡密西西比州的一个叫杰克逊的小城里 。
在读韦尔蒂的经历时 ， 有两个地方让我感觉特别欣慰 。 一是她一辈子身边相处的都是家人、发小、终身的朋友和熟人；二是她过着正常的社会生活 ， 她这样说 ， “我根本没有文学生活 ， 也许 ， 这说不上是告白 。 但我真的感觉我喜欢的人和事都活在真实的人类世界中 ， 它们一点儿都不杂乱……我不愿了解文学生活 。 ”我喜欢过得好、过得舒展、过得不拧巴的人 ， 我喜欢接近这种气场通顺的人 。
所谓文学生活是什么？或者说 ， 一般概念中的文学生活是什么？文学评论家凯瑟琳·安妮·波特说 ， 韦尔蒂的作家生涯与美国作家生涯的绝对传统完全相背 ， 那个绝对传统是这样的：“惊人的跌宕起伏、艰难苦楚及意外的好运、在遥远的国家旅行、知识分子精神上的放逐、为自保而逃离、带着寻根的决心和乡愁回归 ， 还有乱七八糟互不搭界的工作经历 。 ”应该说 ， 这份所谓的美国作家生涯的绝对传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 在这个世界上 ， 无数有文学理想的年轻人或者不年轻的人 ， 都自觉不自觉地按照这份作家生活指南在生活 ， 神经和情感都为之经历着各种磨砺 。
韦尔蒂的人生经历再次证明了一个铁律：作家是天生的 ， 跟生活形态无关 。 有的人足不出户就是作家 ， 恣肆汪洋地写、才思泉涌地写；有的人跑遍全世界 ， 苦其筋骨地写 ， 劳其心志地写 ， 最后熬得个油干灯枯一败涂地 。 人生真的很不公平 ， 文学也真的很不公平 。
不过 ， 选择成为哪种类型的作家 ， 其实并不完全是由自我意识所决定的 。 作家的存在感、成就感 ， 在有些人那里是在安静平乐中滋养出来的 ， 而在有些人那里是在动荡悲苦中催生出来的；如果是前者 ， 当然大幸 ， 但是相比后者来说 ， 安静平乐中的写作所能达到的高度和张力 ， 更需要天分 ， 更需要被冥冥之中的神所选中 ， 更不容易 。 韦尔蒂就是被选中的那种人 ， 文学史上还有不少这样的人 。 而绝大多数的人 ， 无论是安静平乐还是动荡悲苦 ， 都没能被选中 ， 都被筛出去了 ， 更悲催的是 ， 到了人生尽头才发现 ， 其实自己早就被筛出去了 。 所以啊 ， 文学这桩事 ， 是积累的结果 ， 但更像中彩的事情 。 所以啊 ， 好好写 ， 但更要好好过 ， 其他的 ， 交给天神来决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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