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的小村庄里，我的母亲度过了一生|故事FM( 二 )
■ 韩国圣长大的乡村-5-上学好好学习之后 ， 我考到了镇上的中学 。平时需要住校 ， 每到我要回家的那天 ， 我母亲都会早早地就到村外面的桥上等着 ， 不管我到的多晚 ， 都能在桥上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 她迎上来 ， 接过我手里的小蓝包袱 ， 把我往家里领 ， 一边说着 ， 「吃的都给你做好了 。 」等我离家走的时候 ， 母亲会给我准备好一罐头的酱豆 ， 让我带着 ， 留着下个星期在学校吃 。 母亲每次送我走都依依不舍 ， 我爹骑着自行车送我到村外 ， 我母亲就一直在跟着后面 ， 她裹过脚 ， 走起来没有那么方便 ， 我爸就回头冲她喊 ， 「你赶快去！回去吧！」她也不听 ， 我们在前面 ， 她在后面 ， 隔着一定的距离 ， 一直坚持要送我出去 。1995 年我考上了兰州大学 ， 只能每个周末给家里打电话 ， 母亲也是从一早就在村里的小卖部门口守着 ， 等着跟我说上一两句话 。那时候母亲知道我喜欢喝瓠子 ， 那是一种长长的甜甜的瓜 ， 好像长的南瓜一样 ， 她特意在家里种了很多 ， 从大门顶上垂下来 ， 她留着最好最大的等我回来 ， 给我做汤喝 ， 喝起来又甜又面 ， 是我最最美好的回忆 。
■ 瓠子 图/来自网络我不知道我能回馈给母亲什么 。 我放假回家的时候 ， 给她剥瓜子 ， 剥完了放到她手心里 ， 她也不舍得吃 ， 只是憨憨地朝我笑 ， 说她可高兴了 。因为她血压高 ， 我回家时会给她买一些降压药 ， 她逢人便说 ， 「这药是我家孩子买的 ， 孩子都懂得给我买药了 。 」-6-见不到的母亲我 1999 年开始工作 ， 先是在宁夏大学 ， 后来到了山东大学 。工作稳定了之后 ， 每次我回家 ， 母亲都会跟我念叨 ， 「咱们村那谁跟你年龄差不多的 ， 已经结婚了 ， 还有那谁跟你年龄也差不多的 ， 已经生小孩了 ， 那孩子长得可真胖啊 。 」我妈妈总是想催我快点结婚 ， 可是她又觉得不好催得太紧 。2003 年的那个春节 ， 我被催得有点心烦意乱 ， 年初四就赌气回了工作单位 。其实那年我已经跟我爱人认识了 ， 当时还是女朋友 ， 她研究生还没毕业 。 我后来跟妈妈说了 。 她一听说我有对象了 ， 特别高兴 ， 见了人就说「我们家韩国圣有媳妇了 ， 找对象了 ， 马上就要回来了 。 」那年初春我本来想带着女朋友回家 ， 那段时间家乡连天下雨 ， 母亲说 ， 「唉呦下雨了 ， 别回来了 ， 现在家里又乱 ， 等你假期再来吧 。 」但是她没有等我到假期 ， 她没能等到我带着女朋友回到家的那天 ， 那年 4 月 8 号她因为冠心病发作 ， 突然去世了 。
■ 被浓雾笼罩的村子农村里的医疗条件不好 ， 当时已经非常严重了才送到县医院 。母亲躺在床上 ， 已经很虚弱了 ， 她直直地看着窗的外面 ， 说 ， 在远方的山看到好多小人 。 她问姐姐 ， 「来了好多小人 ， 是不是孩子回来了？我想孩子 。 」她是想看看我 。我得知了消息之后 ， 连夜带着女朋友坐火车回了老家 。等我到了家 ， 家里已经满满当当地挤了好多人 ， 他们让开一条小路让我进去 ， 我看见母亲躺在堂屋中央 ， 一张白色的灵床上 。我走过去 ， 我想去摸摸妈妈的手 ， 那双手还是那个形状 ， 但是摸起来没有一点温度了 。 凑近了看妈妈的脸 ， 苍白苍白 ， 灰灰的 ， 闭着眼……妈妈已经走了 。我的最深痛的悲伤的情绪一直埋在心底 ， 就是每年清明节和过年上坟的时候 ， 我看着爷爷奶奶的坟下面又增加了一个新坟 ， 那时候我才会特别清晰地意识到 ， 妈妈就在这个地方了 ， 再也不回来了 ， 走了就是永远走了 。
■ 田间的枯草上结了冬霜后来我只梦到过母亲一次：我梦见我躺在村子的一条水沟里 ， 一个人躺着 ， 眼前是漫天的黄沙 ， 黄白色的太阳在慢慢地、一点点地往下沉 。 我突然看见我的母亲 ， 她挎着一个小包 ， 还是那个蓝色印花布的包袱 ， 穿着大金褂 ， 额头上绑着那块蓝黑色的方巾 ， 一个人向前走着 。我想要招呼妈妈 ，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她喊 ， 「妈妈！妈妈！」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 她没有再跟我说话 。她只是向前走 ， 只是向前走 ， 只是向前走 。——————在采访的最后 ， 韩国圣告诉我们 ， 他觉得母亲给了他无尽的呵护、爱和温暖 ， 但是他却没能给母亲任何东西 。他想讲出关于母亲的回忆 ， 让大家在还能见到母亲的时候 ， 多抽空回家看看自己的妈妈 ， 陪她说说话、聊聊天 ， 这可能就是对母亲最温柔、最温暖的回馈了 。讲一讲你和妈妈之间的故事 。
讲述者 | 韩国圣文字 | 刘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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