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耶纳锡耶纳市政厅壁画里的中世纪城市共和国政治理念( 五 )



1425年 , 多明我会修士圣伯纳蒂诺(Saint Bernardino)在锡耶纳市政厅广场所作的一场布道会上 , 对洛伦泽蒂的这组壁画作了最早亦最详尽的描绘【49】 。 他宣称自己在锡耶纳之外做关于和平与战争的布道时 , 会想到洛伦泽蒂在锡耶纳市政厅和平厅所画的那些美丽的壁画:“当我转向和平时 , 我看到商业活动、跳舞的人群、正在被修葺的屋舍;我看到工人们正在耕作葡萄园和播种田地、骑在马上去洗浴的人群、去参加婚礼的姑娘们和成群的绵羊 。 我看到一个人居于高位 , 维持神圣的正义 。 得益于此 , 所有的生命都处于神圣的和平与和谐之中 。 当我转向另一幅壁画时 , 我却看不到商业活动 , 我看不到跳舞之人 , 我看见的是杀戮、正在被破坏和焚毁的房屋 , 田地里没有人去耕作 , 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外出 。 男人被杀戮 , 女人被奸污;人们互相残杀;正义的手足被捆绑着躺在地上 。 人们心怀恐惧地做着每一件事 。 ”【50】圣伯纳蒂诺在这里描绘的 , 就是九人大厅东西墙壁画所谓“好政府在城市与乡村之影响”和“坏政府在城市与乡村之影响”的主题 。
在《好政府在城市之影响》中占据画面中心位置的 , 是九名看似女性、实为男性的舞者 , 他们并非是单纯地表现城市众生相 , 而是有其画外之意 。 九位舞者在一片和平与繁荣的景象中所表达的欢乐 , 也是对九人执政团成就的赞颂 。 他们围成一蛇形圆圈 , 而S状的造型可能是在暗指锡耶纳 。 在14世纪的文化语境中 , 双纽线是无限性的标志 , 象征着平衡和新生 , 具有宗教性的隐喻【51】 。 从图像学传统看 , 手拉着手跳舞的人们通常表示四季递嬗、光阴流转或生老病死的人生历程;舞者围成圆圈状、舞蹈队伍头尾相连 , 则意味着时间的往复循环 , 也象征着和谐、统一与永恒【52】 。 狩猎等活动中 。 画家看似在描绘时人生活 , 实则反映着中世纪流行的占星理论:人们依时序、月令而劳动 , 彼此和谐有序地相互合作 , 共同维系城邦的运作 。 相较于《好政府之隐喻》宛若圣像画的画面结构 ,《好政府在城市与乡村之影响》就像西方的《清明上河图》 , 将理想的城邦生活景致娓娓道出 , 呈现出好政府的施政结果【53】 。
《好政府在城市与乡村之影响》壁画的一个显著特色 , 就是对乡村和城镇给予了同等的关注 , 并且重视两者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 。 画中的城市和乡村互相渗透 , 形成某种协同实体的感觉 。 不过 , 洛伦泽蒂对锡耶纳附属乡村地区的描绘 , 并不是为了展现一片独立的田园牧歌场景 , 而是为了彰显一个对乡村有益的“好政府” 。 东墙壁画的主体部分表现的并不是某个月份的景象 , 而是春夏两季劳动与丰收的各种场景:酿造葡萄酒(三月)、耕地和播种(四月)、骑马(五月)、犁地放牧(六月)、收麦和钓鱼(七月)、打谷(八月)、打猎(九月)【54】 。 画中乡村的生活和劳动景象被联系在城市繁忙的商业场景上 , 两个领域作为一个有效的政治分配的整体受益者而繁荣存在 。 合而观之 ,《好政府在城市与乡村之影响》可以说反映了早期资本主义以城市为中心与商业化农村相联系的体系 , 它们与更古老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共生【55】 。 不过 , 壁画中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中的场景 , 都不是从观察者的视角出发的 , 而是从城市的视角出发的 。 光线的配置也强调了城市的中心性 , 使光源从城市中心辐射到乡村 。 壁画的前景中描绘了城市 , 在边缘处描绘了乡村 , 可见是为了对新秩序作出宣传 【56】 。
锡耶纳锡耶纳市政厅壁画里的中世纪城市共和国政治理念
本文插图

九人大厅壁画完成前十年 , 在九人大厅边上的议会大厅里 , 1328年西蒙内·马蒂尼应九人政权委托创作了一幅圭多里齐奥(Guidoriccio da Fogliano)的骑马像 , 表现了这位来自托斯卡纳北部的雇佣军首领率领锡耶纳军队征服近郊罗卡的场景 。 在他志得意满的骑行形象背后 , 显示了锡耶纳对附近乡村的圈占与统治【57】 。 在圭多里齐奥骑马像的下方 , 1344—1345年 , 洛伦泽蒂曾创作一幅(如今已失传的)直径十六英尺的巨幅世界地图 , 明确表达了锡耶纳人的世界观 。 洛伦泽蒂的《好政府在城市与乡村之影响》与他的世界地图虽分居两室 , 却位于同一面墙的两侧 , 它们在诸多方面其实是互补的 。 当时的观者可以站在这间市政厅内最大的大厅(寰宇厅)的地面手动旋转地图 , 查看与锡耶纳相关的地理情况:“只要转动轮盘 , 便可以考察人类世界 , 而位于核心的又总是意大利和锡耶纳 。 ”【58】洛伦泽蒂的世界地图将锡耶纳而非耶路撒冷置于中心 , 这种非基督教的地图元素体现出了其独特的创意 , 也是14世纪中叶欧亚大陆上盛行的世界主义的某种体现【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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