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副刊』路内:自己写的人也得重新理解他( 二 )
【『中青报副刊』路内:自己写的人也得重新理解他】Q
后来有一段时间你在重庆管仓库 , 这个环境适合写作吗?
路内:管仓库当然适合看书写作 , 但是出去玩更重要吧 。 相信我 , 一个人25岁的时候 , 他想的一定是出去玩 。 我的工作不是守着门不让人进 , 而是要负责押货 , 走公路线 , 重庆是其中一个站点 , 实际上仓库是由库区办公室看守的 。
我很闲 , 到处晃 。 重庆你知道 , 没法骑自行车 , 但在1998年 , 它的公共汽车是可以招手叫停的 , 实在不行还能叫辆摩托车 , 就到处玩 。 仓库一度就在川美边上 , 当时最想做的事就是结识几个女画家——她们都在街边吃米线 。
Q
你从事过很多职业 , 这些经验对写作有什么帮助?或者会有伤害吗?
路内:工作经验多 , 写一些人物和场景会更准确;但如果作者过度依赖自己的职业经验 , 那肯定是因为受的文学教育不够好 。 写小说和职业经验没有必然关系 , 作者总是宣称自己干过很多职业 , 是件不大入流的事儿……
一个现实主义的小说 , 牵涉到很多人物 。 好多年前 , 出版《少年巴比伦》的时候 , 有人当面评价 , “你这小说不就是写写自己的事吗” 。 我就很尴尬 , 说女主人公是虚构的 , 另外小说里还写了三四十个人物 , 总不能每个都是我自己吧?人家就很得意地追问:“那些人物都是真的吧?”我说 , 也是编的 。 然后大家就无语了 。 当然 , 现在的我不会如此笨拙地去回答这类问题了 。 我只能说 , 这种体验当然是有的 , 但并没那么热切地想写成小说 。
Q
作家把一个人物写得深入人心后 , 可能又想另起炉灶 。 这是因为一个人物可挖掘的故事是有限的 ,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路内:我知道你讲的肯定是“追随三部曲”里的主人公路小路 , 外加一个短篇集《十七岁的轻骑兵》 , 4本书也不是一下子写完的 , 中间还夹着好几个其他长篇 。 我最初不想那么快写完 , 倒不是出于人物和情节的考量 , 而是不想把小说语言写油了 。 反复用一种语言写小说 , 那个风格本身又很跳脱 , 容易把语言写坏掉 。 不过 , 回过头来想 , 这种搁置确实对我理解人物是有帮助的 。 我自己写的人物 , 我也得重新去理解他 。
所谓“另起炉灶”也不是第一次了 , 反而在同一个人物身上反复写 , 可能会更难些 , 因为视野受限 。 自从董子健演过电影以后(董子健在由《少年巴比伦》改编的同名电影中饰演路小路——采访人员注) , 我很开心地对他说 , “以后别人会喊你路小路 , 不会喊我了 , 太好了” 。
Q
你参加了匿名作家竞赛 , 作家是不是都会想隐匿自己已经成熟的一种写作风格?
路内:那时候正在写长篇 , 张悦然邀我参加 。 实际上《巨猿》那个短篇 , 是长篇《雾行者》里的一个分支 , 不过在时间线上有一点变化 。 那次比赛还有马伯庸的小说 , 也是换了风格 , 我根本猜不到是他的作品 。
诚如纳博科夫所说 , 写作风格也只是一种说辞吧 。 它可能不像艺人的“风格”那么外现 , 但如果内化到作者的价值观和写作倾向 , 也就谈不上隐匿和转换 。 比如像《雾行者》这本书 , 此前的写作方案是无法处理这个题材的 , 就得有更合适的办法 , 或是调性 。 我倾向于方案论 。
有时也会遇到一种说辞 , 认为作者的处女作更单纯一些 。 这个我承认 , 早期作品可能是有这样那样的好 , 但一个作者写了七八本书 , 也不用假装自己很单纯了 , 把这些交给年轻人吧 。 而且这里包含一点幸存者偏差 , 也就是说 , 读者能看到的单纯的早期作品 , 实际上都是幸存者 , 其实大部分都很糟糕 。 我20岁或者更早时候写的小说 , 不敢拿出来 。
Q
写作改变了你的命运吗?
路内:当然 , 写作改变了我的世俗命运 , 这没什么好赖账的 。 从世俗的角度来说 , 我本来应该去开游戏房的 。 但是人的本体有否从中获得巨大的扭转 , 还是只轻微地被修正了一下 , 这需要时间来证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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