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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琴声何处

束木
琴子是后来转到我们班上的一位同学 。
那天 ， 我们正准备早读 ， 班主任带着一个女孩走进教室 。 班上的几个“小灵通”说 ， 女孩叫“琴子” ， 是外省人 ， 因为父母亡故 ， 没有依靠 ， 所以来这里投奔亲戚 。
班主任安排琴子和我同桌 ， 她和我便慢慢熟悉了起来 。 琴子性格爽朗 ， 爱说爱笑 。 她笑的样子很有趣 ， 平常看似很小的嘴巴 ， 一笑起来 ， 立刻占了半张脸 ， 发出一连串的“咯咯咯”的声音 。
琴子爱唱歌 ， 有她的地方就有歌声 。 班上几个女生是琴子的邻居 ， 她们上学放学总是跟她同路 ， 一路上 ， 琴子就像一个随身听 ， 走一路 ， 唱一路 ， 而且琴子还多了个点歌功能 ， 谁想听歌 ， 随便点 ， 只要她会 ， 一律满足要求 。 有时听到兴头上 ， 大家也一起跟着唱 ， 常常是琴子在队伍前面带着头 ， 大家在后面跟着 ， 那场面活像一个流动的小型合唱团 。 时间长了 ， 同学们都知道琴子唱歌好听 ， 课余时间 ， 总有几个女生来找琴子 ， 要听她唱歌 ， 有时琴子不在教室 ， 那几个女生也能很快找到她 。 其他同学很是好奇 ， 问其缘由 ， 原来 ， 琴子做什么事都喜欢唱歌 。 她的声音又脆 ， 嗓子又亮 ， 顺着声音找 ， 准是没错的 。 从此 ， 大家都笑称她是“丢不了的琴子” 。
琴子的音乐书里总夹着一张照片 ， 是她小时候和父亲的一张合照 。 琴子告诉我 ， 她的父亲生前是一位音乐老师 ， 琴子爱唱歌 ， 就是受父亲的影响 。 父亲在世时 ， 常大老远的 ， 用自行车载着琴子 ， 到郊区的草地上练声 。 只可惜 ， 一场意外事故带走了他 ， 琴子的母亲悲痛欲绝 ， 几个月后 ， 也随父亲而去 。 琴子说 ， 打那以后 ， 她跟着年迈的祖母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 那几年里 ， 她一次都没有唱过歌 。 是这里的校园生活 ， 让她找回了久违的快乐 ， 她这才又重新开始了歌唱 。 “将来我也想做个音乐老师 。 ”琴子说着 ， 轻抚着照片 ， 照片上的父亲 ， 微笑地看着她 。
或许是之前落下的功课太多 ， 期中考试 ， 琴子的成绩很不理想 ， 甚至有一门差点不及格 。 成绩公布的那天 ， 琴子一反平时爱说爱笑的常态 ， 一整天 ， 一句话都没有 。 那天放学后 ， 有同学看见她在教室里独自坐了很久 。 班上有个“小灵通”是琴子的邻居 ， 据她所说 ， 期中考试后 ， 琴子几乎每天都学到很晚 ， 有时她一觉醒了 ， 还看到琴子的房间里亮着灯 。 那段时间 ， 琴子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学习 ， 走到哪儿 ， 手里都捧着本书 ， 时间长了 ， 她高高的鼻梁上架起了一副眼镜 。 我提醒她注意休息 ， 她看着我 ， 似乎想说什么 ， 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
期末考试在即 ， 复习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 一个难得休息的课间 ， 琴子不在教室 ， “小灵通”告诉我们 ， 琴子的姑妈——就是琴子到这里来投奔的亲戚 ， 给琴子在老家找了份工作 ， 这学期结束就让琴子回去打工 。 琴子不依 。 最后 ， 姑妈提出条件：想继续在这里上学 ， 可以 ， 但前提是期末考试成绩必须要提高到班上的中游水平 。 “她之前来学校了解过琴子的学习情况 ， 料定她做不到 。 她观念陈旧 ， 看不起琴子 ， 认为一个女孩子家 ， 学习有什么用 ， 还不如找份工作 ， 趁早嫁人 ， 这才实惠 。 ”大家听了 ， 很是愤愤不平 ， “什么找工作、嫁人 ， 还不都是为了钱！她姑妈的算盘打得精呢！”我们这才明白琴子为什么那么用功 。
期末成绩终于出来了 ， 琴子的成绩排在了中上游 ， 比预期的还要好 。 琴子笑得像一朵花 ， 然而渐渐的 ， 她脸上的花又不见了 。 放学时 ， 她轻轻地把课桌椅摆放好 ， 出校门时 ， 又转过身子 ， 把校园仔细地看了又看 。 临别时 ， 她拉住我的手 ， 似乎想说什么 ， 但最终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再见” 。
——九月过去了 ， 十月过去了 ， 琴子没有再来上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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