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话寿光方言(之三):寿光人常说一句口头禅:齁章酿酿章地

小时候,我由城里回故乡寿光,感觉这儿的方言真是“土”。长大以后,才体会到寿光话其实土的诚恳,土的亲切,土的实在,土的彻底。就因为这,我死心踏地的喜欢它。
别看寿光话在外人看来土,但寿光人却对自己的方言很有些自豪感。他们对不属于同一方言区的人,例如讲普通话、东北话、南方话的各色人等,一概称之为说话很“找儿”,意即撇腔拉调像鸟语,不如自家方言实在靠谱。就像当年有些“阿拉上海人”,将操外地口音的人称为“阿乡”一样。
你比方说,在时间概念上,寿光方言管昨天叫“夜来”,管今天叫“今们儿”,管明天叫“早晨”,管清晨叫“晨(读作秦)起来”,管中午叫“晌午头儿”,管下午叫“下晌”,管晚上叫“后晌”,等等。尤其是把明天叫做“早晨”,经常让外地人听的一头雾水。
关于时间的这些叫法,我就看过一回笑话。有次回故乡,见一个衣着比较光鲜的退伍兵在街上闲逛。一个老者问他何时回家的,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答道:“昨儿晚儿上。”老者一听就火了:“个(读作过)熊孩子,还(读作汗)坐了碗儿上,你还坐了盆儿上呢!当了两天兵,找儿的连个人话都不会说了?还拾掇地这么噱,哪象个庄户人的样子。”请注意,这个“噱”字,是形容一个人穿着讲究爱扮酷。
假如你大天白日的约寿光人做一件事情,例如请他喝个小酒什么的,当他随口说出“今们儿木各(没有)空(读做阔儿)啊,早晨再说吧”的时候,外地人可能会纳闷儿,早晨不是早就过去了吗?而他的意思,是今天已经有安排了,明天再约吧。
寿光方言中指责别人、教训小孩等所用的词语,也蛮有意思。比如说,批评数落别人,叫做“话背人”或“诮人”;骂人,叫做“嚼人”。反正都是些嚼舌头根子,不招人待见的话,挺传神。寿光方言中的“熊人”,既有批评斥责人的含义,又是句骂人的话,意即你这人真孬。请注意,虽然都是指责不满别人,“嚼人”与“熊人”性质的却有所不同。前者指吐脏字、爆粗口,后者指摆事实讲道理。
当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招人烦的时候,寿光人忍不住会来一句:“结舌(声)儿!”就是请他闭上嘴巴、结住舌头、禁止发声,是不是很形象啊?小孩子调皮倒蛋不老实,寿光人叫做“唆”或“反蹬”。反蹬的紧,大人恼了,会吼一嗓子:“结住儿地!”意思是叫他赶快消停下来。
如果再不听话,轻则被“诮”或“嚼”一顿,重则就会被“卷(踢的意思)”一脚或挨一“夹耳(耳读音接近于乐,就是巴掌的意思)”。你看“夹耳”这说法,一巴掌抡过去,那耳朵可不正夹在手掌与脸颊之间嘛,多么准确到位!列位看官请注意,这里只是介绍有趣儿的方言土语,绝无提倡教唆体罚少年儿童之意。对他们,正面教育引导为上,嚼、卷、夹耳等等这些手段,还是不用为妙。
上面所说,涉及的多为寿光方言中动作、形容等所用的一些词语。在这方面,还有不少词语也挺有意思。
比方说,你在埋头摆弄一件东西,寿光人看的好奇,就会问:“你捂盖啥来?”意思是你在鼓捣忙活啥呢。可见寿光老乡的保密意识比较强一些,做什么事情都尽量捂着盖着,轻易不能让别人看见。而某件东西坏了需要修理,则称为“扎裹扎裹”。
你拿个物件,寿光人如果看不明白,会问:“你拿的是个什么稿儿?”“稿儿”意为东西。一件好东西,就是个“好稿儿。”“稿儿”这个词,有时也会用在人身上。“不是个好稿儿”,就是说一个人挺孬。寿光人若是喜欢某个“好稿儿”,会说:“赶么我也淘换个去。”“淘换”指的是寻觅、搞到。
一个大嫂或大姐端个盆子在街上走,你问:“干啥去?”她答:“摆衣裳去。”就是去洗衣,而不是拿衣服显摆着玩儿。在池塘、小河里洗衣服,可不是要左右摆动起来,才能洗得干净么?一个“摆”字用在这里,可以使人联想到浣衣女优雅美妙的动感。
在日照一带的方言中,也把洗叫做“摆”。所不同的是,不同于寿光的“摆”是特指洗衣服,日照人把洗很多东西都说成是“摆”。比如有一回我跟一位日照籍的同事出差,当我拿起房间的水果要吃时,他喊道,“先别吃,去摆摆!”我就有些纳闷儿,这水果摆在这里不就是让客人吃的么,还摆个什么劲儿?而他的意思,是冲洗一下再吃。由此可见,日照这个“摆”字的用法,就不如寿光来得准确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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