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观|大戢山海岛上守塔人 池才明已经在海岛上守了32年( 三 )


后来 , 岛上的生活条件日渐改善 , 心理上的孤独成了守塔人最难过的一关 。
只要在岛上待一段时间 , 你就会发现 , 即使没有人看 , 电视室的电视也总是开着的 , 因为岛上太安静了 , 需要一些热闹的人声 。 山下海洋局的观测站里 , 两只小狗见到生人 , 不会像平常家犬一样汪汪乱吠 , 而是亲昵地跑过来 , 眼巴巴地望着你 , 摇摇尾巴 , 因为它们能在岛上见到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 和池才明一同搭班的是56岁的沈进云和53岁的徐海 , 平时他们总是1人值班 , 1人做饭 , 1人休息待命 , 很少有3个人同在一起的时间 , 可即便待在一起 , 他们也很少聊天 , 因为3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早已聊完了能聊的所有话题 。
完成当天的值班后 , 池才明像往常一样 , 沿着岛上的山路“出去走走” 。
路的两旁 , 有这些年来他们一路种下的枣树、柿子树、柚子树、桑树;山间那些破败的房屋 , 是上世纪90年代部队撤走后留下的营房、浴室和食堂;还有离岛不远处的那块灶前礁 , 有次一艘小渔船在这里触礁沉没 , 2个渔民奋力游上岸 , 捡回了性命……
在这条蜿蜒起伏的山间小路上 , 池才明走过了20多个春夏秋冬 。 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现在走快了会有些气喘的中年 , 他说 , 这里收藏着他的青春 。
亏欠
小岛的夜晚本就来得比别处早 , 过了22时 , 就连白天唯一热闹的电视室也沉寂了下来 , 徐师傅和沈师傅的房间早早地熄了灯 , 大戢山更加安静了 。
这是池才明的“家庭时间” 。 所谓家庭时间 , 就是给妻子拨通一个微信语音 , 打开女儿的朋友圈看看有没有更新 , 或者只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想想她们 , 完成那些白天顾不上完成的“今日份思念” , 这些也是他在岛上时能为家人做的所有 。
那一年 , 池才明回家探望哮喘病发的外公 ,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 离家前反复叮嘱妻子:“实在不行 , 千万要告诉我 。 ”等池才明一个月后下岛回家 , 外婆才告诉他 , 外公已经去世 , 家人怕影响他工作 , 瞒着他办完了所有丧事 。
从小带自己长大、感情深厚的外公 , 自己不但没见到最后一面 , 就连他的后事也没能尽心 , 池才明悲痛不已 , 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妻子的脸上:“为什么不说?!”多年的隐忍和委屈如山洪般暴发 , 妻子哭着搬回了娘家 。
其实池才明再清楚不过了 , 自己一年有超过四分之三的时间在岛上 , 照顾老人、教育孩子 , 家里大小事情几乎全靠妻子一人操持 , 他居然动手打她 , 她怎能不委屈?这一巴掌 , 成了池才明心中对妻子一生的亏欠 。
事实上 , 池才明亏欠的哪里只是外公和妻子 。 家 , 是岛上人不愿触碰的话题 , 更是他们永远的挂念和亏欠 。
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 , 池才明经常是缺席的 , 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 因为聚少离多 , 父女间的相处也就少了几分亲昵 , 更多的则是含蓄内敛却朴实真挚 。
2012年春节 , 池才明又不能回家过年 。 电视台拍节目 , 悄悄接来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 在岛上的厨房为他准备了一顿团圆饭 。 池才明值班回来看到妻女 , 惊喜不已 。 妻子激动地问他高不高兴 , 女儿则默默地坐在饭桌旁 ,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 只有池才明知道 , 女儿那时的眼泪里包含着多么复杂的情感 。
几个月前 , 女儿结婚了 。 婚礼前她问池才明:“爸爸 , 我出嫁那天你会哭吗?”“不会 。 你在家我烦都烦死了 , 巴不得你快走 。 ”池才明答 。 可真正到了婚礼那天 , 当女儿坐上婚车 , 告别父母 。 池才明“不知怎么的 , 眼泪不自觉得一直流 , 怎么擦也擦不干” 。
说到家人 , 池才明的眼睛有些泛红 。 大戢山的夜更深了 。
去留
“没想到池才明还在岛上 。 ”一位多年前采访过池才明的前辈,得知此次采访后感慨道 。 2006年就曾有报道说:“这是上海最后一批灯塔守望者了 , 因为百年灯塔已被陆续现代化改造 , 不久的将来 , 就可无人值守 。 ”十多年过去了 , 池才明还在岛上守着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