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和创痛,能够封存在远方和过去吗?

苦难和创痛,能够封存在远方和过去吗?
苦难和创痛,能够封存在远方和过去吗?
多少年的事了 。 在大国 , 几亿打工人流落他乡 , 又如候鸟般东西南北地穿梭往返 , 有的就干脆在外定居了 。 譬如当年偷渡去港的 , 成了家立了业 , 说不定而今又要迁徙它方 。 出洋的也有这些情况 , 打压 , 排华 , 那就回吧 , 反正哪里都有怀旧 , 反正哪里都有乡愁 。 而英语单词nostalgia , 在汉语中就有这两个译法:一种是“怀旧” , 一种是“乡愁” 。 前者指向时间 , 后者指向空间 。 在《远山淡影》中 , 这两个维度并存 。 这里的“远”字既是指日本的稻佐山与身在英国相距甚远 , 又指小说主人翁的记忆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支离破碎 。 《远山淡影》是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 是村上春树非常欣赏的石黑一雄的处女作 。 这是一本关于记忆的小说 。 它最吸引人的一点在于 , 书中的记忆从来都不是直接呈现的 , 而是随着故事的进展 , 密码渐渐展开 。 苦难和创痛,能够封存在远方和过去吗?
诺贝尔颁奖委员会对石黑一雄的评价:“以极强的情感力量 , 在我们与世界连为一体的幻觉下 , 展现了一道深渊 。 ” 那么 , 石黑一雄是如何划下这道深渊的呢? 石黑一雄从小到了英国 , 自己曾经谈到 , 他在伦敦那些收留无家可归者的慈善机构里做社工的经历 。 他说:“那时 , 有很多时间和无家可归的人在一起 , 我倾听他们的故事 , 听他们说怎么会到这里来 。 我发现 , 他们不会直截了当、坦白地说他们的故事 。 我就觉得用这种方法写小说很有意思:人们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痛苦或不堪 , 无法宣之于口 , 于是借用别人的故事来讲自己的故事 。 ”《远山淡影》有两条故事线索 , 分别讲述了两对母女的故事 。苦难和创痛,能够封存在远方和过去吗?
母亲悦子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日本移民 , 她在很多年前来了英国 , 现在 , 独自一人居住在城郊 。 她有两个女儿 。 大女儿景子自杀了 。 小女儿妮基是悦子与英国丈夫的女儿 , 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 住在另一个城市 。 这一天 , 妮基来看望悦子 , 悦子向妮基回忆和讲述了 , 50年代她在日本长崎的生活 。 景子自杀后 , 悦子向小女儿妮基满怀愧疚地回忆起 , 自己当年带景子离开日本的情景 。 那时 , 景子对继父和异国的新生活都十分抵触 , 悦子却忽视了景子的意愿 , 强行带她移居英国 。 无法适应英国生活的景子一直郁郁寡欢 , 最终选择了自杀 。 而悦子无法面对自己间接害死了女儿景子的事实 , 只好把自己与景子的故事小心翼翼地隐藏到另一对母女故事的背后 。 为什么在悦子的故事中 , 她的回忆会发生变化?这实际上是源自 , 人的心理创伤给记忆造成的影响 。 苦难和创痛,能够封存在远方和过去吗?
在《远山淡影》中 , 弗洛伊德所说的“转移”和“象征”的心理防护机制被精巧地用到了悦子的回忆当中 。 比如 , 在佐知子和万里子的故事中 , 反复出现的那个淹死婴儿的女人 。 那也许并不是真实的回忆 , 而是一种意向和象征 。 悦子内心深处承认 , 自己是间接导致女儿自杀的凶手;然而 , 她无法面对这一真相 , 无法承受这一事实带来的愧疚心理 。 于是 , 虚拟出了这样一个在战争中溺婴的女人 , 来解释女儿的自我伤害和自杀倾向 。 石黑一雄用这本小说 , 塑造一个从未出场的历史创伤的受害者 , 景子 。 战争摧毁了母亲悦子的生活环境 , 也摧毁了景子的童年 。 她不得不跟随母亲移民英国 。 但童年的经历 , 却成为了历史加在她身上的沉重负担 , 景子始终无法融入当下的生活 , 她因此被别人视为举止怪异的异类 , 进而被放逐、被忽视 。 《远山淡影》写于上个世纪80年代 。 距离二战结束 , 其实也不过就三十来年的时间 。 战争带给人的苦难 , 在和平的气氛中 , 似乎已经渐渐隐退了 。 在小说中 , 两位母亲 , 佐知子和悦子都无比期盼着离开创伤记忆的中心——日本 , 似乎只要离开就能将苦难和创痛封存在远方和过去 , 就能轻装上阵 , “与世界连为一体” 。 然而 , 自杀的景子、不断回访过去的悦子 , 看似已经完全与故国割断联系 , 却还是无法在异乡安然入睡 。 对于历史的受害者来说 , 当下的生活与充满创伤的过去 , 是无法彻底分割的 。 那些过去不仅会以情感、以梦魇、以潜意识的方式不断地叩访 , 而且直接形成和塑造着当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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