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作为失独皇帝,宋高宗真的反感臣下建议立储吗?( 二 )




臣愚不识忌讳,欲乞陛下于子行中遴选太祖诸孙有贤德者,视秩亲王,俾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处藩服,并选宣祖、太宗之裔,材武可称之人,升为南班,以备环卫。庶几上慰在天之灵,下系人心之望。

——臣愚钝不识忌讳,想请求陛下从陛下儿子辈的太祖后裔中选取贤德之人,视同亲王,作为储君,等皇嗣出生了,再让他退为藩王,再选择宣祖、太宗后裔中材武可称的人,提拔为南班,以备环卫。这样大概可以上慰在天之灵,下系人心之望。

宣祖,即宋太祖、宋太宗的父亲赵弘殷;南班,是宋仁宗于南郊大祀时赐皇族子弟的官爵。

显然娄寅亮也知道,虽然遭遇了靖康之耻,但太宗系宗室只是损失了近支,疏远一些的仍然有人,比如宋太宗的孙子老濮王赵允让就有很多子孙,宋太宗的长子废太子赵元佐的后人赵汝愚后来还做到了南宋宰相。

如果只看血脉亲疏,当然是太宗系更为接近,太祖后裔更为疏远。娄寅亮当然提出了皇子出生后的备用方案——皇子继位,备胎靠边,这当然天经地义。但如果高宗始终无子,将来由太祖后裔备胎转正当了皇帝,皇位就从太宗一系转移出去了,太祖系的皇帝还会拜太宗系的历代先帝为祖宗吗?

然而,在迷信天人感应的古代,娄寅亮偏就把靖康之耻和天意联系了起来,把靖康之耻说成是老天爷对太祖后人沦为百姓的警示,这不是强拉老天爷给自己站台,对皇帝进行道德绑架吗?

娄寅亮显然也知道皇帝可能会生气,于是他又写道:

臣本书生,叨擢科第,白首选调,垂二十年。今将告归,不敢终嘿。位卑言高,罪当万死,惟陛下裁赦。

——臣本是书生,科举后二十年头发都白了也没有选调,准备告老还乡了。我处在卑微的职位却说了皇家的事,罪该万死,全凭陛下裁决赦免。

突然飞升

娄寅亮在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考取进士乙科,但上疏的时候,入仕已经18年的他仅仅官至越州下属的上虞县丞。


按宋朝的官制,娄寅亮这样的县丞属于“选人”,是等候朝廷选拔入京做官的官员。但是,在宋朝官场,十个官员里有九个在排队等候选拔,甚至即使通过了相关的制科等考试,也不一定能完成从选人到京官的突破性飞跃(如苏辙)。所以娄寅亮等了快二十年,如他自己所述,头发都白了,眼看要告老还乡了,还是没能跳过这道龙门。

如果没有这封上疏,娄寅亮只能是政和二年壬辰科进士榜单上一个寻常的名字,最多在家谱和地方志上被描写一二。但他的上疏正应了前辈范仲淹的那句话: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他的人生和历史地位,真的因此而发生了质变。

总之,他赌对了皇帝的心态。史书记载宋高宗看了他的上疏后,有所感悟,而名臣富弼的孙子签书枢密院事富直柔也向宋高宗推荐了这位多年不得志的小小县丞。

第二年,也就是绍兴元年(1131年),宋高宗觉得这个拿县丞工资操皇帝心的干部不简单,特意召他来行在(皇帝巡行所在)面谈。

娄寅亮基本就是把之前的主张又重复了一遍,再加上如下内容:

上天的意思大概是:上天赐给宋朝国祚,太祖皇帝不偏爱其子而保住了它,却又不幸被奸邪误国所破坏,上天希望嗣君念及先祖,思危而后有所收获,才能让国祚长久。

臣也知道去年的上奏很狂妄,侥幸陛下听进去了,赦免了臣的罪过,没有诛杀臣,这也正是老天爷启发了陛下,为社稷打算,愚臣不敢居功。

只要陛下学习太祖皇帝的公心和章圣皇帝的远虑,上天自然会被陛下的孝悌所感动,上天肯帮忙了,二圣就可以回朝了,陛下的恩泽也将流于万世。

于是宋高宗下诏,命知南外宗正事选择年幼宗室入宫养育,虽然没有明确立太子,但也因此让天下人知道,即使皇帝无子,也不用担心老赵家后继无人了。

宋太祖的后裔传到宋高宗的子辈,是“伯”字辈。最终获选入宫的宗室里,有个叫赵伯琮的幸运儿。

其实提议立储和提议立储也不一样,据记载,先前有个叫李伯雨的乡贡进士也提议立储以安人心,却触得宋高宗甚至迁怒到了他的家乡。而娄寅亮在上疏中不仅提议立储,还将立储范围明确缩小到了太祖后裔,其实恰恰是搔到了宋高宗的痒处,把宋高宗所有的顾虑全都考虑周全了:

和依旧枝繁叶茂的太宗后裔相比,普遍地位低下的太祖后裔才更适合做备胎。这样的备胎,更能够感受到突然被选为继承人的地位飞升,更能够对他这个嗣父感恩戴德,也不可能把只是区区小官的生父尊为太上皇或追封为皇帝,将来在礼法上还得认他这个嗣父为父皇,认他这个嗣父的祖宗为祖宗,更重要的是,越没有地位,将来被未来的亲生皇子取代就越容易;

太宗后裔中血脉最正的,莫过于被俘虏的徽宗、钦宗、钦宗太子等,金朝也一直有复立这几位以恶心高宗、混淆人心的打算。后来宋朝也出现了岳飞等文武官员呼吁为赵伯琮定下太子名分的呼声,这正是为了对抗金朝抬举钦宗太子以挑战高宗一系皇统的图谋,一旦南宋明确了高宗以后的传位方向是太祖一系,作为太宗系传人的钦宗太子自然就不作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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