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指称和信号指向

有读者问我:“叶老师 , 据研究发现 , 一些动物也有群体分工狩猎、采集的食物分享等现象 , 在这个过程中 , 它们的叫声也有一定的指称意义 , 以此来交流 。 但为什么只有人类从指称性声符发展出了系统的语言?”如何来解释这个问题呢?我认为 , 关键是要搞清楚两个问题 , 第一 , 动物有没有分配式的食物分享;第二 , 动物的叫声有没有指称意义 。动物有没有分配式的食物分享呢?我们在动物世界中观察到 , 一般食用草叶果实的动物 , 如大象、长颈鹿、麋鹿、牛、野猪等 , 猴类、鸟类等等是不需要分配式的食物分享的 , 它们共同在原野草丛和树林中各自觅食 , 我们从来也没有发现它们要对食用的草叶果实先采集 , 后一份份地分配给每个成员的 。 在食肉动物中 , 狮子、狼等有群体协同狩猎的本能 , 但我们亦未见它们会把狩猎到的食物 , 分割成一份一份分配给群体成员分享的 , 而是由雄狮、狼王优先食用 , 再由其他成员一哄而上共同食用的 。 因此 , 在一些动物中尽管也会出现群体协同狩猎的食物分享 , 但这种分享从来不是分配式的 , 而是等级优先先享下的群体一哄而上 , 是无需分配式的食物分享的 。 因此 , 动物的叫声在食物分享中是不会产生分配指称的 。人类的远古祖先 , 从森林来到原野生存 , 由于单体的体能远远差于坚牙厉爪的猛兽 , 以及婴儿脯乳期长达数年之久等的缘由 , 是难以独自在猛兽环伺的荒野中生存的 , 完全需要依附群体协同的男女分工狩猎和采集 , 才能获得生存和繁衍的可能 。 于是 , 人类的远古祖先 , 十分需要在群体分工协同中 , 养成分配式的食物分享 , 获得共同的生存和繁衍 。 于是 , 人类远古祖先喉咙里发出的叫声 , 就会很自然地用于食物分享的指称 , 如食物品类、食物份额、食物用具、分享成员等等的指称 , 由生物性的警示、呼唤、情感的叫唤渐渐嬗变为具有指称意义的声符 , 并进一步从食物分配对象的指称扩展到食物分配外的一切对象的指称 。 在这样的养成中 , 人类远古祖先喉咙里发出的生物性叫声 , 也就逐步嬗变为了指称性声符 , 并在漫长的人类社会历史演变中由指称声符到部落口语 , 进而到文字语言发展出了各种系统性的语言 。德国哲学家卡西尔在《人论》中指出 , “在动物世界中有着丰富的类似和相似的情感语言 。 就黑猩猩而言 , 苛伊勒曾指出它们靠手势已经能达到相当高的表达程度 。 用这种方式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表达愤怒、恐惧、绝望、悲伤、恳求、愿望、玩笑和喜悦等情感 。 然而尽管如此 , 有一个在一切人类语言中最为突出和不可缺少的成分则是黑猩猩所不具备的 , 这就是: 它们的这些表达根本不具有一个客观的指称或意义” 。 “这就是我们全部问题的关键: 命题语言与情感语言之间的区别 , 就是人类世界与动物世界的真正分界线” 。 “在有关这个问题上的所有文献中 , 似乎还没有一篇能确实地证明 , 任何动物曾跨出从主观语言到客观语言、情感语言到命题语言这个决定性的一步 。 ”卡西尔把人类的语言称之为客体语言和命题语言 , 把动物语言称之为主观语言和情感语言 , 其区分的关键是 , 人类的语言是具有客观的指称意义的 , 而动物的语言是不具有客观的指称意义的 。 卡西尔的见解是深邃的 。 但也有一个问题 , 即在卡西尔那里出现了一个动物世界的“前语言”和人类世界的“后语言”的衔接 。 可是从彻底界分来看 , 我以为 , 卡西尔的人类客体命题语言和动物主观情感语言的区分还是拖了一个混淆的尾巴的 , 其后果则是搞不清应该如何来定义“语言” , 难以弄明白“语言”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很容易认为 , 人类有人类的语言 , 动物有动物的语言 , 只是两种语言不能交流罢了 , 在语言的问题上仍是莫衷一是 。真正的理解应当是 , 语言是由具有指称功能的声符嬗变过来的 。 动物喉咙里发出的警示、召唤、情感的叫声并不是语言 , 而是信号指向 。 按照卡西尔的说法“信号和符号属于两个不同的论域” 。 “信号是操作者;而符号则是指称者” 。 在动物世界中 , 我们看到 , 一旦过分靠近了狮子和大象 , 放哨的猫鼬一旦发现了敌害降临 , 它们就会发出威胁的、警示的吼叫声 , 这种吼叫声并不是语言 , 而是一种敌害的信号指向 , 这样的信号指向并不是语言 , 是不会赋予这个敌害是谁的指称的 。符号是指称的 , 信号是指向的 。 搞清了符号和信号的区别 , 我们才能抓到关键 , 弄清为何动物的叫声不能发展为语言 , 获得人类那样的系统语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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