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人如何改变“令人厌恶”的苏格兰腔

苏格兰史︱苏格兰人如何改变“令人厌恶”的苏格兰腔?澎湃新闻如果你身处苏格兰 , 就会发现学习多年的英语在这里近乎外语 , 更让人抓狂的是 , 对方说的英语也让人如在云里雾里 。 这都源于苏格兰人浓重的口音 。 这并非一个新问题 。 早在英格兰、苏格兰合并之初 , “苏格兰腔”就让他们陷入深深的自卑与困惑 , 也为英格兰的“苏格兰厌恶症”培育了文化土壤 。 那么 , 改不掉的乡音 , 给合并之初的苏格兰人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 , 他们又是如何改变的呢?英苏合并后的“苏格兰厌恶症”1707年5月1日 , 苏格兰与英格兰的合并法案正式生效 , 在英格兰下议院原有的513个席位基础上 , 又增加了45名苏格兰议员;拥有190个席位的英格兰上议院又增加了16个苏格兰席位 。 政治上的合并可以通过增加议会席位实现 , 但两国在心理上的“合并”则艰难得多 。 合并伊始 , 一种名为“苏格兰厌恶症”的情绪就在英格兰社会泛起 。苏格兰人如何改变“令人厌恶”的苏格兰腔
大卫·休谟休谟显然感受到了这种厌恶症 。 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一些人恨我是因为我不是托利党人 , 一些人恨我是因为我不是辉格党 , 一些人恨我是因为我不是基督徒 , 但所有人都憎恨我:因为我是苏格兰人 。 ”苏格兰作家鲍斯威尔出身名门 , 其父亲奥金莱克领主 , 曾出任苏格兰最高民事法庭庭长暨苏格兰高等法院法官 。 他本人俊逸风流 , 在伦敦风流韵事不断 。 但即便能俘获英格兰女人的芳心 , 却难以赢得英格兰绅士的尊敬 。 一次 , 他去伦敦剧院看戏 , 身旁的观众们在他耳畔高喊着:“苏格兰人滚出去!滚出去!”即便位列中枢亦难避免这样的尴尬和羞辱 , 乔治三世任命的首相布特勋爵出生于苏格兰 , 这一背景使其在政界颇受诟病 。 他在位期间 , 政坛反对“北不列颠人”的呼声从未停歇 。 其中 , 约翰·威尔克斯几乎每天都在伦敦报纸上发表谩骂苏格兰移民的文章 , 称这些来自北方移民无知愚昧、贪婪堕落、道德败坏 。 他还声称:“苏格兰贵族绝大多数都专横暴虐 , 平民都甘当奴仆 。 ”这当然意有所指 。从1707年合并以来 , 这种“苏格兰厌恶症”几乎贯穿整个18世纪 。 在1776年5月和1781年5月的两次宴会上 , 曾经以编撰字典闻名塞缪尔·约翰逊博士和约翰·威尔克斯这一对“苏格兰厌恶症”重症患者相聚在一起 , “两人热烈地赞同彼此的意见” , 他们嘲笑苏格兰是“不毛之地” , 和英格兰组成了“一个联合同盟” 。 他们拿苏格兰做笑料 , 放肆嘲笑和讥讽 , 其中不乏英式幽默的经典桥段 。 例如 , 约翰逊就断言:“先生们 , 老英格兰的失败并不是多么悲伤的事情 , 因为是苏格兰人发现了这一点 。 ”相比约翰逊的含蓄 , 威尔克斯则直白了很多 , 他对约翰逊说:“一大群苏格兰人涌向伦敦 ,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 ”约翰逊对此回答道:“所有苏格兰佬都一样 。 ”1775年4月的《伦敦记事报》还记录了这样一段以约翰逊名义发表的讲话:“我并不憎恨苏格兰人 。 先生们 , 就像我不会憎恨待在水里的青蛙 。 可是我得承认 , 我不喜欢它们在我的卧室里蹦来跳去 。 ”苏格兰人如何改变“令人厌恶”的苏格兰腔
塞缪尔·约翰逊“苏格兰厌恶症”中的语言成因苏格兰人为什么不招英格兰人待见?这当然有经济因素 。 早在苏格兰与英格兰合并之初 , 就有英格兰人嘲笑他们的北方邻居 , “除了煤和羊外一无所有” 。 除了经济因素外 , 文化代沟也不容小觑 。 合并不久 , 英格兰人就发现 , 与苏格兰人打交道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 因为他们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18世纪的苏格兰语和英语都源于古老的盎格鲁-撒克逊方言 。 但随着历史发展 , 这对“兄弟”逐渐分家 , 无论是在语法、词汇还是语音上都出现了很大分歧 。 18世纪流行的苏格兰语借鉴了法语、盖尔语和斯堪的纳维亚语的相关词汇和语法 。 合并之前 , 人们似乎并不以操这种语言为耻 。 不管是法院、政府机构还是商会 , 人们自然地讲着苏格兰语 , 并没有觉得什么不自然与不方便 。 英苏合并改变了这一状态 。欧内斯特·C·莫斯纳在《大卫·休谟传》中记载了一段轶事:亨利·霍姆曾报道了邓恩勋爵于1737年在英国上议院发表演讲的场景 , “自始至终 , 英格兰人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 ”不仅在上议院这样的庙堂之上 , 在法院这样专业场所 , 苏格兰语也遭到了英格兰人的无言抵制 , 苏格兰的皮特佛勋爵和一群英格兰律师在伦敦的“林肯法学院”会馆广场上聚餐 , “皮特佛端坐在餐桌一侧 , 正在讲他的苏格兰笑话 , 但因为听不懂 , 根本就没人发笑” 。苏格兰文人也感受到语言的变化 , 原先让人自豪的苏格兰腔一夜之间成为了“负资产” 。 阿瑟·赫尔曼在《苏格兰:现代世界的起点》中写道:大卫·休谟终其一生都用英文写作 , 但他一直没能讲一口地道的英语 。 休谟坦言 , 他为苏格兰同胞们“为自己的发音和腔调感到不满” 。 《大卫·休谟传》也援引一位与休谟相识多年的亲戚的回忆:“尽管经常有机会与英格兰人交谈 , 尽管精通数门语言 , 尽管常在国外游历 , 尽管出入最好的社交圈 , 尽管书面英语优雅得体 , 但在日常生活中 , 他仍保留着特威德河畔父辈的那种口音、腔调和鄙陋 。 因此 , 若不是其谈话的内容暴露出他是一个文化人 , 您可能不禁会想 , 除了最粗鄙的莫斯农民 , 他从未与外人交谈过 , 又抑或他从未踏出过教区半步 。 ”面对语言上的尴尬 , 休谟曾试图改变 , 他曾向一位伦敦采访人员承认 , “尽管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 , 我耗费了很多精力 。 虽然我有信心在写作中不犯错误 , 但在说话的口音上 , 如您所闻 , 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改变不过来 。 ”这种遗憾甚至伴随终生 。 格拉斯哥大学教授克里斯托弗·贝瑞在《苏格兰启蒙运动的社会理论》中援引蒙博杜的回忆称 , 这位苏格兰哲人“临死之前告解的不是他的罪恶 , 而是他的苏格兰腔” 。在自尊与自卑心态中改变面对南方邻居挑剔与不屑的眼光 , 苏格兰人谋求改变 。首先是正名 。 当苏格兰这一名字遭遇“污名化”之时 , 苏格兰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正名 , 苏格兰人想把苏格兰当成一个地方 , 而不是被视作乡下的代名词 。 学者戴西斯认为 , 这是18世纪苏格兰人面临的文化悖论 , 他们害怕被人看成是贬义的“乡下地方” , 希望把自己融入到“大都市”或者英语文化中 。 这两种想法让苏格兰人产生了某种“自负导向” , 而这种由自卑激发出来的自负 , 从出生开始就带着某种“原罪”色彩 , 这让苏格兰人陷入了各种悖论之中难以自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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