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夫妻扎进深山种燕麦,农民从嫌弃到主动加入( 二 )

北京夫妻扎进深山种燕麦,农民从嫌弃到主动加入
王波(左二)陪中国工程院专家考察燕麦 图片来源网络思路决定出路王波把会泽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 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 , 要在这个家做点事 , 光靠他一人往前冲 , 没用 。这一次站出来的是会泽县农业农村局局长饶彦章 。饶彦章40来岁 , 说话斯文 , 条理清晰 , 习惯用数据和报告做最后总结 。 他和王波认识时 , 正在大桥乡任党委书记 。 大桥乡同样海拔高 , 冬季气温低 , 农户一年只种一季作物 , 八九月收割了马铃薯或玉米 , 耕地就处于闲置状态 。 少部分农户会在冬季种些萝卜、苦荞 , 然而既低效又低产 。“我就在想是不是能通过种植业的结构调整 , 引进个适合在冬春季节生长的农作物 , 提高土地的产出率和资源利用率 , 让老百姓多一份收入?”他一直相信“思路决定出路” 。 10年前 , 他在农业局当副局长 , 到一个乡里挂职 , 专门负责一个村的扶贫工作 。 到了之后发现 , 县里推广了新的杂交玉米品种 , 能大幅提高产量 , 村里却不接受 , 还在种植传统品种 。 他向农业局申请了两三万的经费 , 买新的玉米种子、化肥、农膜 , 到田埂上教农户们种植杂交玉米 。 村组的干部们就蹲在地里 , 边抽烟边斜着眼看他讲解 , 觉得饶彦章在瞎说 , 按他的方法 , 玉米苗根本出不来 , “完全不屑一顾 ,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 。 ”九月玉米成熟 , 饶彦章召齐人开了个现场会 , 到玉米地里实收测产 。 往年每亩地只能收两三百公斤的玉米 , 用大箩筐装满八九箩就背走了 。 那年同一块地 , 亩产翻了一番 , 玉米收了20多箩筐 。 一年时间 , 杂交玉米就在村里推广开来 。 他意识到 , “扶贫还是要靠新技术 , 而且要让老百姓直接看到新技术的成果 。 ”因此 , 当第一次在会议上听到王波介绍种植燕麦的收益 , 说希望找个地方推广试验 , 几乎没有犹豫 , 饶彦章说 , 来大桥乡吧 。王波着手邀请专家到会泽提供技术帮扶 , 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徐丽君 。 徐丽君是中国农业科学院的副研究员 , 也是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呼伦贝尔试验站站长 , 研究领域之一就是燕麦种植 。 她的导师孙启忠 , 是中国农科院草原研究所研究员 , 素有“燕麦孙”的称呼 。11月 , 裹着厚大衣的几位燕麦专家从北京起飞 , 在山路上颠簸了几小时 , 抵达会泽 。徐丽君记得 , 最初调研时 , 他们跑了好几个地方 , 查看当地的气候、温度、土地利用方式 , 给符合条件的乡镇都留了燕麦种子 。 有些乡镇的干部过来接待了一下 , 陪着在田里走了一圈 , 后续就再也没人跟进 。但她对饶彦章有很深的印象 , “他一直很认真负责 。 ”每次专家团队到会泽 , 饶彦章都会跟着一块考察 。 开始进行种植试验后 , 专家团队提的建议 , 比如要保证播种时间、提前预防虫害等等 , “他都会叮嘱下面的工作人员严格执行 。 ”燕麦种植的核心试验田最终定在了大桥乡 。农业技术帮扶的一大核心是提供优质种子 。 徐丽君和团队前后给会泽引入了46个燕麦品种 , 包括食用燕麦和饲草燕麦 。 “不停地给他们筛选 , 留下品质好、生长期短 , 然后产量高的 。 ”种子正式种下是2018年3月 。 大桥乡选了三个村 , 每个村拿出10亩左右的地 。 饶彦章到村里 , 带着村干部选好地块 , 跟他们一起拉着皮尺量好面积 , 分割成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小格 , 每小格播一种不同的燕麦 , 观测生长情况 。那时 , 饶彦章白天处理乡里的工作 , 晚上吃了饭 , 就自己开着车到地里转一圈 , 摸一摸细细的燕麦杆 , 和刚结出来的燕麦粒 , “像呵护自己的小孩 。 ”为了测试燕麦的最佳播种季节 , 同时也考虑到会泽的土地大多在冬季闲置 , 合理利用冬闲田是会泽燕麦发展的重点 , 同年10月 , 徐丽君和团队又进行了一次秋播试验 。2019年6月 , 秋播燕麦成熟 , 乡镇干部和专家们在地里进行现场测产 , 亩产最高达到了367公斤 , 产量最低的一个品种也达到了亩产277公斤 。 相较于会泽传统燕麦每亩只能出产5、60公斤 , 产量直接翻了几倍 。试验成功了 , 但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 。北京夫妻扎进深山种燕麦,农民从嫌弃到主动加入
成熟后的连片燕麦从顾虑重重到主动接受王波算了一笔账:会泽县的农户原本只种一季马铃薯 , 每年净收入是3000元 。 如果再种一季燕麦 , 能多收入1500元 。 “一亩地纯收入能达到4500元以上 , 今年的脱贫标准是收入达4000元 , 种好一亩地就可以脱贫一个人 。 ”这个模式得到了县里的认可 , 既利用冬季闲置的土地 , 还能切实增加老百姓的收入 。 2019年 , 会泽县专门出台文件 , 计划到10月燕麦的秋播季节 , 全县推广种植燕麦5万亩 。 可是要让更多的普通农户来种植燕麦并不容易 。“不用说普通老百姓 , 包括一些基层干部都是顾虑重重 , 就说这个肯定弄不成 , 种了之后万一没有出苗怎么办?有收成以后卖不掉怎么办?非常担心 。 ”饶彦章回忆 。试验田面积有限 , 所有耕作都采取精细化管理 , 有些干部担心推广到大田种植 , 燕麦的生长效果或许会大打折扣 。 更让饶彦章烦恼的是 , 2019年3月 , 大桥乡试着推广了3000亩的种植面积 , 结果从2018年12月到2019年5月底 , 会泽遇上了大旱 , 基本没有什么雨水 , 地里干裂得厉害 , 燕麦长不起来 。 村里的干部一看 , 又跟饶彦章说这事肯定弄不成 。他到农业科学技术推广站开动员大会 , 第二天又接着把各个村的村干部召集起来开会 。 他先跟干部们摆事实 , 说今年因为天气原因 , 马铃薯、玉米都长不起来 , 这不是燕麦的问题 。 又反复做思想工作 , 说要信科学技术 , 工程院这些专家走南闯北的 , 难道他们还专程来骗我们吗?36岁的赵东奇说 , 那段时间逢会必提燕麦 。 讲完饮水安全 , 也会顺带提一句种植燕麦带来的好处 。 赵东奇是大桥乡农业科学技术推广站站长 , 他的任务之一是参加徐丽君举办的农业技术培训会 , 学习燕麦种植技术 , 负责采购种子、化肥 , 将技术和种子传递下去 。赵东奇跟着村民小组组长 , 挨家挨户地给村民做工作 。 很多村民不信任新品种 , 觉得在老祖宗时代 , 村里就种过燕麦 , 产量才5、60公斤 , 怎么可能来了个新品种 , 就能收300多公斤的燕麦?他们宁愿地里荒着 , 也不想“白费功夫” 。有些村民冬季会种些苦荞 , 也拒绝尝试种燕麦 。 赵东奇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 农民的抗风险能力低 , 一年的收入就指望几亩田地 , 他们担心种了燕麦没有收成 , 那意味着将损失全年三分之一 , 或近一半的收入 。 继续种苦荞无疑是更保险的选择 。抗拒和不理解时有发生 。 王波作为“桥梁和纽带” , 一头对接前来帮扶的专家团队 , 一头联系大大小小的乡镇和村干部 , 感受到的压力和艰难更多 。等到燕麦好不容易种下去了 , 在管理上又会出各种问题 。 徐丽君要求农科站的技术人员进行采样 , 以便观测 , 但经常是过了采样时间 , 样本才递交上来 。 播种时间的早晚都会对作物的生长造成影响 , 但她交待了播种日期 , 农户却会用各种理由拖延播种 。 今年春天 , 她根据气候、降雨量预测 , 需要提前给燕麦做防虫防病措施 , 农技人员不重视 , 真正执行下去晚了一周时间 , 导致今年的燕麦被虫咬了近三分之一 , “要不然今年的产量会更好 。 ”徐丽君有时会忍不住冲王波发火 , “这些事情前前后后跟他们强调了多少次 , 他们为什么就不听我们的?出了问题 , 开始给我们打电话说后果很严重了 。 ”王波只能一边安抚徐丽君 , 一边找农技人员了解情况 , 找乡镇干部尽快推进燕麦的生产播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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