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巴嫩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会好吗

黎巴嫩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会好吗。 黎巴嫩忆往二三事: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会好吗?作者:沙淼
“这次爆炸比内战更严重……”Aziza在电话里告诉我 , “经济全然崩溃了 。 在我过去五十多年的经历里 , 没有遇过比这更糟的情况 。 ”“震感来临时 , 我对自己重复了四次:这是次爆炸 。 随即我趴在了地上 , 清晰地记得我手机显示的时间为(下午)6点5分 。 ”去年12月初 , 我收到了美国大学贝鲁特中东研究的录取通知书 , 但很遗憾没有拿到奖学金 。 再三考虑下 , 我还是放弃了这次机会 , 继续留在香港工作 。 然而这之后 , 我更密切地关注着黎巴嫩发生了些什么 。2009年12月19日 , 黎巴嫩新总理哈桑·迪亚卜上台;今年2月21日 , 黎巴嫩首例新冠肺炎病例确诊;3月15日 , 黎巴嫩宣布进入卫生紧急状态;7月27日 , 以色列军队与黎巴嫩真主党在边境交火;8月4日下午6时许 , 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港口区的仓库发生剧烈爆炸 。 更不用提 , 贯穿这大半年的失业、黎镑贬值、学校停课……黎巴嫩拥有数量庞大的难民群体及纷繁的宗教团体 , 8月4日的爆炸 , 让这个日常停电、缺乏安全饮用水及公共医疗保障的国家 , 身处全球舆论风暴眼中心 。黎巴嫩彷佛被世人扯开了遮羞布 , 很多人因此次爆炸认识了风雨飘摇、支离破碎的黎巴嫩 。 而我去过黎巴嫩三次 , 做过志愿者、研究人员 , 也当过普通的旅客 。 这前前后后差不多半年时间经历的人和事令我时时想念、无比难忘 。黎巴嫩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会好吗
贝鲁特傍晚的阳光 。本文图片除标注外俱为作者供图
在田野里奔跑的叙利亚女孩2018年初 , 我受国内一家以难民福祉为议题的NGO派遣 , 成为其派往黎巴嫩的第一批志愿者 , 负责为黎巴嫩当地的一家名为“Offre Joie”的NGO工作 。 “Offre Joie”是法语 , 意为“给予快乐” 。1975年黎巴嫩各宗教派别对立 , 爆发了长达15年的内战 。 Offre Joie的创始人Melhem的儿时好友就在内战中不幸遇难 , 此后Melhem为消弭宗教、国籍间的隔阂 , 在叙利亚内战爆发后 , 为叙利亚难民儿童、黎巴嫩儿童共同学习搭建了一间提供免费教育的学校 。Offre Joie位于黎巴嫩北部Batroun小镇附近的山上 , 附近住了好多叙利亚人家 。 每天清晨我们志愿者会站在学校门口 , 等候孩子们从破旧的校车、面包车里钻出来 , 给我们一个拥抱 , 送给我们路上摘的野花 。在为Offre Joie志愿服务的两个多月当中 , 我给那所学校的叙利亚孩子做了一次关于“梦想”的采访 。 印象最深的是一名16岁的难民女孩Noura(化名) , 因为自己的眼疾 , 萌生了想成为一名医生的梦想 。12岁时 , Noura的右眼在大马士革一次汽车爆炸中被碎片击中 。 她被家人送往当地医院 , 医院却以有很多比她更严重的病人为理由拒收 。 过了几天后 , 她眼中的碎片才得以取出 , 但也因此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 导致其右眼失明 。叙利亚的战事愈战愈烈 , 当她的全家逃到黎巴嫩后 , Noura没有找到合适的医疗条件进行后续医治 , 黎巴嫩公立学校也无力承载大量的难民学生 , 后来她辗转来到OffreJoie接受免费教育 。Noura用平静的语调向我们叙述了她的故事 , 并安慰我们生活总是要继续 , 她在这里认识了许多朋友 。我因为一次家访 , 对Noura的了解逐渐加深 。 Noura家离Offre Joie有几十分钟的车程 , 父母待业在家 , 她有一个18岁的哥哥和刚满月的妹妹 。 每天放学 , Noura都要帮母亲操持家务、照顾妹妹 。做完晚饭 , Noura带着我们去家附近的田野里散步 。 田野里粉色的小花开得很热烈 。 Noura虽然是孩子里相对安静的一个 , 但她也和其他花季少女一样 , 爱美并喜欢自拍 。Noura牵着我的手在田野里奔跑、爬小土丘 , 同行的志愿者趁机用专业相机拍了好多照片 。 我们把照片给她看 , 她摇摇头都不满意 。 随后 , 她兴奋地让我们将一张照片分享给她 , 是她浅笑的侧颜 。 当时我们不明白Noura为何对其他照片不满意 , 后来才发现那张选中的照片很完美 , 只有她左边深邃、完好的眼睛 。黎巴嫩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会好吗。黎巴嫩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会好吗
Noura选中的那张照片只有她左边深邃、完好的眼睛 马伯源 图
临走那天 , 我送给Noura一支粉色的口红 , 看着他们坐着校车越来越远 。 Noura面对命运悲剧时表现出的隐忍、乐观 , 成为我数次遇到困境时的支撑力量 。 过了半年 , 我去香港学校的新闻专业读书 , 和她失去了联系 。 研究生期间 , 我也因为这段经历 , 爬梳关于叙利亚难民的媒体调查、拍摄香港当地难民的短片 。我在黎巴嫩的巴勒斯坦裔导师2019年夏天 , 我结束在香港研究生的课程 , 再次奔赴黎巴嫩 , 再去找Noura时得知她一家人早已搬走 。 而其他我熟识的叙利亚家庭 , 许是因为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或是叙利亚战事逐渐平息 , 有的辗转到了黎巴嫩其他城市 , 有的回到叙利亚故乡 , 也有的流向了欧洲 。因为难以忘怀Noura以及如她这般拥有颠沛生活的女孩 , 我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 , 在贝鲁特进行叙利亚难民和巴勒斯坦难民的童婚调查 , 也因此认识了我的巴勒斯坦裔导师Aziza 。Aziza是贝鲁特一家女性权益NGO的项目主管 , 也是我做童婚调查研究的导师 , 专业背景是公共卫生 。 Aziza的母亲是巴勒斯坦人 , 她和母亲有着极为相似的眉眼 。 受其母亲的影响 , Aziza一生未婚 , 用毕生精力为巴勒斯坦难民的公民权、社会正义和性别平等奔波 。Aziza待人十分温和 , 工作不忙的时候 , 她开车带我们拜访她的朋友、平权领域的专家 。 我们拜访了贝鲁特的Burj和Shatila难民营 , 联合国妇女署黎巴嫩分部 , 的黎波里的女性权益NGO组织 , 靠近叙利亚边境的贝卡谷地难民营……做过一些采访后 , 我才慢慢了解 , 黎巴嫩的童婚问题像一棵杂草 , 拎起来才能发现其下盘根错节的原因 。 更令人震惊的是 , 在黎巴嫩不同宗教群体的婚姻事务由各自宗教法庭管理 , 而其中最低的法定结婚年龄为12岁 。与此同时 , 在难民营内生存环境拥挤 , 基本生活必需品和资源得也不到保障 , 所以女性更容易受到性侵犯和强暴 。 这时候一些家长会选择在女孩来月经后 , 就把女孩嫁掉 , 让她们的丈夫保护她们 。 同时也能让她们保持处女之身 , 维护家庭荣誉 。 此外 , 缺乏教育 , 战争所导致的颠沛流离 , 也加剧了童婚现象的蔓延 。古尔邦节那天 , Aziza请我们几个年轻的研究者吃饭 , 又带我们去吃黎巴嫩传统甜点 , 用草汁做的果冻 。 Aziza经历过黎巴嫩内战 , 年纪大了 , 本该团聚的日子她身边已没有太多亲人 , 所以和我们格外亲密 。研究项目结束那天 , 因为我的新闻专业背景 , Aziza送了我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 。 我问Aziza , 你会想我吗?她说:我不会 。 想念是悲伤的 , 但我会期待你回来 。 拥有了采访人员的身份 , 如果你想回来 , 你一定可以再来 。在贝鲁特街头示威的女孩Rua2019年10月中旬 , 黎巴嫩因对政府不满爆发大规模街头游行 。 游行持续至12月初 , 正好有一周假期的我 , 如Aziza所料 , 又启程前往黎巴嫩进行观察 , 顺便拜访我的朋友Rua(化名) 。黎巴嫩不稳定的政治环境 , 以及与日俱下的经济状态给人们带来挥散不去的阴霾 。 我的朋友Rua是黎巴嫩顶尖私立大学——贝鲁特美国大学公共管理系的研究生 , 我们在德国的一次媒体活动中相识 。她个子稍高 , 鼻子挺翘 , 眼神里总流露出坚毅 。 Rua来自中产阶级家庭 , 曾向我批评她在政府工作的父亲终日“无事可做” 。当时正值秋天 , 民众的诉求从反对黎巴嫩政府对WhatsApp等软件的网络语音通话收费到抗议政府失能 , 最后贝鲁特街头瘫痪 , 总理阿萨德·哈里里下台 。 黎巴嫩宗派林立 , 妇女相对脆弱 , 但在街头抗议中 , 女性却显现出惊人的力量 。10月17日 , 游行爆发当晚 , 黎巴嫩教育部长车队驶过街头 , 恰好成为包围对象 。 部长保镖随即下车对空鸣枪 , 没想到人群中一位身穿灰色背心、牛仔裤、手无寸铁的女性 , 对持枪保镖胯下一击 。 这惊天一踹的视频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 成为此次抗议的一大标志性事件 。Rua也是示威前线中的一员 , 她告诉我:“游行代表了公众舆论 , 这个政府势必将被民意所推翻 。 贝鲁特在进行一场会有死亡的革命 。 ”我也有幸在Rua的带领下 , 在新总理竞选前夕观摩了黎巴嫩示威游行中心地——贝鲁特烈士广场 。 彼时的Rua已经停课三周 , 时常抑郁 , 告诉我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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