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生态圈|独自旅行的青年人( 三 )
我们那次在安特卫普的交谈——之后他有时会如此称呼 , 与他那令人惊讶的专业知识有关 , 主要是关于建筑史的 , 而且这就是我们当晚谈话的主题 。 那天晚上 , 我们一同坐在餐厅里 , 正对着这个巨型圆顶大厅另一侧的候车大厅 , 直至午夜时分 。 火车站餐厅宛若候车大厅的镜像一般 , 与它的全部设施一模一样 。 在餐厅里 , 夜深人静时还在那里逗留的寥寥无几的顾客逐渐散去后 , 就只剩下我们同一个孤独的利口酒酒鬼和那位餐厅女招待了 。 这位女招待端坐在卖酒的柜台后面 , 把腿放在酒吧的高脚凳上 , 跷着二郎腿 , 聚精会神地修着指甲 。 对于这位把染成金黄色的头发盘成一个鸟巢形状的女士 , 奥斯特利茨路过时评论道 , 她就是昔日时光之女神 。
在她身后的墙上 , 在比利时王国的雄狮国徽下面 , 作为这家餐厅的显著特色 , 有一个硕大无朋的钟 。 在这个大钟曾是镀金的 , 可是现在却被火车煤炱和烟草烟雾熏黑的钟面上 , 那个大约有六英尺长的指针仍在走动 。 每当谈话出现停顿时 , 我们俩都注意到 , 一分钟流逝的过程简直久得遥遥无期 , 而每当指针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后颤 , 隔开未来一个小时的下一个六十分之一时 , 几乎使人的心脏都要突然停跳一下 , 我们都能感到这个形同正义之剑的大钟指针的移动有多么可怕——尽管我们一直期待着它每一次向前跃出的那一刻 。
奥斯特利茨是这样开始回答我那些关于安特卫普火车站发展史的问题的:十九世纪行将结束时 , 比利时这个在世界地图上几乎无法辨认的灰黄斑点 , 随着它的殖民活动在非洲大陆上蔓延开来 。 在布鲁塞尔资本市场和原材料交易所赚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大钱后 , 比利时公民受到极端乐观主义的鼓舞 , 认为他们这个长期遭受外国统治的凌辱、四分五裂、纷争不断的国家 , 如今正要作为一个新的经济大国 , 在那个现在早已过去 , 却又决定着我们迄今为止的生活的时代里崛起 。
这时 , 利奥波德国王——在他的庇护下 , 比利时取得了看来是连续不断的进步——个人的愿望是:将现在一下子拥有的、可供支配的那些绰绰有余的金钱 , 用于大型公共建筑物的兴建 , 这会给他那蒸蒸日上的国家带来世界声誉 。 在这样一些由最高主管机关着手实施的规划中 , 有一个就是佛兰德大都会中央火车站 , 它由路易·德拉桑塞里设计 , 在经历了十年的计划和建造期之后 , 于一九○五年夏天在君主的见证下投入使用 。 我们现在就坐在这个车站里 , 奥斯特利茨说 。
本文插图
利奥波德给他的建筑师推荐的样板就是卢塞恩的新火车站 , 那个戏剧性地在高度上超出一般铁路建筑物的圆顶尤其使他震撼 , 这是德拉桑塞里受到了罗马万神庙的启示 , 而在自己的设计中付诸实践的方案 。 奥斯特利茨说 , 这种惊人的式样即使在今天也能让我们这些现代人在进入门厅时 , 就会像其意图达到的那样产生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 仿佛我们正置身于一个为世界贸易和世界交通建造的主教座堂 。 德拉桑塞里主要借鉴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宫殿 , 奥斯特利茨说 , 但是它同拜占庭和摩尔人的建筑也有相似之处 。
很可能我自己在到达时就已看到那些用白色和褐色花岗石砌成的圆形塔楼了 。 这些塔楼唯一的用途就是:在旅游者心里唤起对于中世纪的联想 。 德拉桑塞里这种本身就滑稽可笑的折中主义在中央火车站里 , 在它那门厅里的大理石楼梯和月台的钢铁与玻璃顶棚中 , 将过去与未来结合了起来 。 奥斯特利茨说 , 事实上这种折中主义就是一种从逻辑和形式上接近新时代的手段 。 与此配套的还有 , 他接着说 , 在安特卫普火车站里 , 就如在罗马万神庙中那样 , 座位按照众神从上面俯视参观者的视角 , 尊卑有序地陈列着十九世纪的诸位神祇——采矿、工业、交通、贸易和资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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