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周刊|品读 | 毕飞宇:青梅竹马朱燕玲 / 陈仓:我的“贵人”朱燕玲( 三 )


2011年春节 , 我把父亲从深山老林接到上海过春节 , 其中发生了许多令人好笑又令人心酸的事情 , 比如父亲不会用电梯 , 不敢脱衣服洗澡 , 不明白自来水是怎么爬上高楼的 。 我就把发生的故事写了下来 , 当时只是为了写而写 , 没有想过发表 。 有一次 , 无意中和诗人白某某提起了有关父亲的文章 , 他很感兴趣 , 拿过去一看 , 非常惊讶 , 也非常感动 , 就试探性地推荐给了某杂志 。 但是很遗憾 ,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 在杂志社果然没有通过 。 我也就把这篇文章放在一边了 。
直到2012年 , 我去离家很近的普陀区图书馆 , 这才注意到了《花城》 , 才看到了燕玲的名字 , 才知道她的身份是副主编 , 同时还看到了一个栏目“家族记忆” , 是大家们写自己家族兴衰的 。 我很喜欢这个栏目 , 就又想起了自己的文章 , 于是将文章起名为《父亲进城》 , 打印了一份寄了过去 。 我好像没有寄给燕玲 , 直接寄往的是编辑部 , 不过 , 当时不太自信是肯定的 , 也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 接下来的事情 , 你说运气也罢 , 说缘分也罢 , 都对 , 也都不对 , 因为运气本质上是一种气场 , 这气场都是每个人自己营造和修行来的 。
《父亲进城》幸运地落到了燕玲的手中 , 她看完以后 , 并没有及时联系我 , 大概过了半年吧 , 她仅仅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 很平淡地告诉我 , 稿子已经通过了终审 。 那时候《花城》的终审是主编田瑛 。 说来非常惭愧 , 我和田瑛主编见面 , 还是去年在湖南汨罗的一次诗歌活动中 , 而且在餐厅匆匆地打了个照面活动就结束了 , 直到前几天才想办法添加了他的微信 , 只为认认真真地说一句“谢谢” 。 其实 , 这是作者与编辑之间最为美好的关系 , 看上去不联系 , 似乎从未谋面 , 但是在文字的江湖里相知相识 , 彼此之间已经是铭刻在心的了 。
2012年冬天 , 收到《花城》第6期样刊的时候 , 我惊奇地看到了《父亲进城》 , 竟然发在中篇小说栏目的头条 。 寄稿子的时候 , 并没有标示文体 , 所以当时有些蒙 , 真想问问燕玲 , 但是燕玲反问 , 你写的不是小说吗?我干脆得了便宜就卖乖地告诉她 , 当然是小说呀 。 小说就小说吧 , 反正读者在乎的 , 是你写得好不好 , 绝对不计较你的文体 , 就像看到一只蝴蝶 , 只知道它很美很美就行 , 至于属于什么门什么纲什么目 , 其实并不重要 。
《父亲进城》刊发后 , 《小说选刊》转了 , 《新华文摘》转了 , 《小说月报》转了 , 至少入选了三四个年度选本 , 而且很多都排在头条位置 , 我似乎有了一夜成名的感觉 。 既然这么多专业刊物、专业人士都认为它是小说 , 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燕玲的慧眼和胆识 , 使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 接下来便一口气写下了进城系列 , 仅仅2013年《小说选刊》就转载了三次 , 其中两次头条 。
我这些看似不成熟的文字 , 被评论家们总结成了我的风格 , 比如“散文化的笔调” , 比如“不像小说那样拿腔拿调” , 比如“感人肺腑 , 催人泪下” , 比如“接地气、通人性、感人心” 。 这一切都是燕玲引起的 , 真像蝴蝶效应一样 , 让我糊里糊涂地像模像样地成为了小说家 。
我一直在将心比心地思考一个问题 , 如果我是杂志社的编辑 , 我遇到了《父亲进城》这样的稿子 , 我有没有胆量把它定义为小说呢?我会不会把它作为当期杂志的重头推出呢?我想来想去 , 我恐怕没有办法像燕玲这些编辑家们一样 , 不仅需要审美眼光把它挑出来 , 还要有魄力把它命名为小说 , 如果稍有犹疑、少一些包容心 , 这样的作品就会被埋没 , 再也见不到天光了 。
作者:毕飞宇、陈仓
编辑:林荟萃
【生活周刊|品读 | 毕飞宇:青梅竹马朱燕玲 / 陈仓:我的“贵人”朱燕玲】审稿:梁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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