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乘风破浪的姐姐》:我们能摆脱爽感叙事的套路吗?( 四 )


以上三种方式可以单独存在 , 也经常交叉组合 , 共同构成了制造快乐的“套路” 。 那么 , 需要追问的是 , 既然快乐拥有自己的“方程式” , 那么方程式中的“X”又意味着什么呢?
与刚刚结束的大热综艺《青春有你2》一样 , 《青春由您》(《姐姐》的一种戏称)同样设置了“X”的元素 。 表面上看 , X意味着可能性 , 不断颠覆与调整固有的边界 。 但实际上 , 重重套路之下 , X的处境十分尴尬 。 第一期里出现了一段令人捧腹的“公案” 。 张雨绮拿到初评级后评委发放的X牌 , 以为是极其优秀的意思 。 后来随着到X区落座的人越来越多 , 方才恍然大悟 , 原来X是因为唱跳均不突出因而待定的意思 。 天才弹幕点评道 , 此乃“弼马温式喜悦” , 强大的自我欣赏与实际情况之间的落差 , 活脱脱上演了一幕人间喜剧 。 而这样的喜剧效果 , 当然离不开何为强者、何为正确、何为正常的评价标准 。
X只是噱头吗?我们的理解方式与文化观念 , 能否真的能跳出固定模式 , 把X从喜剧中“拯救”出来?我们所期待的X , 难道不该是具体而多元(而非过于泛滥且空心化的有态度、炸、酷、帅、飒……)、严肃而活泼的吗?
与快乐同行的暴力
以及何为“乘风破浪”?
关于前文提及的价值观审判 , 《姐姐》贡献了一个夸张的例证 。 乐华娱乐CEO杜华因为持有传统(18+)的女团选拔标准——、整齐划一、青春靓丽、身材高挑——与阿朵、丁当等几位姐姐发生了观念冲突 。 尤其因为她给出若干低分 , 引发了极大争议 。 不过 , 互联网上的争议 , 往往不会带来观点的“越辩越明” , 反而是情绪的调子愈来愈高——网络上出现了排山倒海的骂声 , 甚至还出现了代骂杜华的业务 。 而这种狂暴的情绪 , 竟在第二期播出后迅速(部分地)反转 , 因为某些姐姐的表现令人不满 , 反而衬托出杜华的合理性 。 于是 , 杜华又开始被“洗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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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破浪的姐姐》评委杜华(右一) 。
詹明信在其《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中曾概括出后现代文化的病症之一是“歇斯底里式崇高” , 用来描述当代人特有的“欣狂喜悦感”以及其他强烈的感情 。 这种情感的强度 , 往往超出我们的预期 , 比如对于杜华的批评 , 且不论观点如何 , 采取的修辞大多是歇斯底里式的 。 “我们顿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既诡谲奇异又富梦幻色彩、而且一概是奔放跳跃的感官世界 。 ”观众一面快乐 , 一面愤怒 , 一面享受姐姐们的“春风拂面” , 一面如秋风扫落叶般地清除不和谐因素 。 而这股强大的情绪 , 不知会在哪个节点 , 偶然地、骤然地、剧烈地转向别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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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 , 作者: 詹明信 , 译者: 陈清侨等 , 版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年1月
与快乐同行的暴力 , 其实还施加在未曾出场的群体身上 。 比如 , 一直作为潜在参照系的“妹妹” 。 “妹妹”们没有耀眼的履历 , 亦无足以颠覆秩序的资本 。 “姐姐”与“妹妹”的潜在比较 , 无异于同性内部的战争 , 遵循的依旧是慕强逻辑 。 对姐姐们的膜拜 , 也大体离不开脸蛋、身材、八卦、事业成功、商业价值这些关注点 。 鲍德里亚不无残酷地指出过 , “女人只能作为‘快乐力’和‘时尚力’得到自由和解放”(《象征交换与死亡》 , 第132页) , 就此得出女性解放的结论 , 恐怕只是一种激进的幻觉 。
再比如 , 我们厌恶以往的女性叙事中 , 只将女性作为“妈妈”、“妻子”、“女儿”、“媳妇”来叙述 , 期盼能够从正面直接展现女性个体本身 。 《姐姐》将重点放在女性个体上 , 自有其价值 。 不过我们依然需要警惕 , 成熟女性的生活世界本身就是多元的 , 她们同时也是“妈妈”、“妻子”和“女儿” , 她们在不同领域担当重任、面临挑战 。 而如果要展现这样的“复合性” , 自然离不开对于多重“关系”的正视与思考 。 《姐姐》里目前只有伊能静展现出了一些身份的多样性 , 还是远远不够的 。 我们不能依靠删除“妹妹”、剔除“姐夫”、省略社会的“枝蔓”来臆想乘风破浪 , 否则 , 所谓的风浪 , 不就是虚幻的修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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