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李世石人机大战一个月后( 四 )


但是 , 对人工智能的担忧仍然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 “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 , 或坐视人类受到伤害” , 这是阿西莫夫著名的机器人第一定律 。 这一定律的可靠性受到他自己小说的攻击 , 其中典型的案例是:“机器人认为将人类软禁起来才能够防止他们互相伤害 。 ”人工智能对命令的多元理解可能会导致失控 , 这是比人工智能产生意识更值得担忧的事情 。
另一个更大的危险则在于 , 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恶性使用 。 作为工具的计算机本身并无善恶 , 但人心却有善恶 。 人工智能的发展将为人类社会带来很多效益 , 但也增加了人类自我毁灭的能力和概率 。 此外 , 随着计算机能力的增强和广泛应用 , 与人工智能相关的伦理建设将会成为非常重要并且相当困难的课题 。 但是 , 现阶段的人工智能 , 仍然只是工具 。 “阿尔法围棋”的出现并未对这一结论产生任何影响 , 也没有增加计算机产生自我意识的可能性 。
与其他工具不同 , 人工智能在工具效用之外 , 还有帮助人类进行反思的作用 。 当我们的许多能力和劳动被人工智能取代 , 作为人的我们 , 其本质究竟是什么?应该追求的又是什么?随着人工智能的不断发展 , 这些反思性问题的重要性将会呈现给大众 , 而在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比较之中 , 这些反思的推进会变得更为容易 。
“阿尔法围棋”的出现 , 也对围棋指向了这样的反思性问题 。
5 道理的普遍性——围棋文化的根基
围棋的竞技性有其明显的限制 。 相比于其他体育项目 , 它的观赏门槛太高 。 这使得它的竞技价值极大地依赖于竞技者身份 。 从早期的门派对抗、地域对抗 , 到现代的国别对抗 , 再到今天的人机对抗 , 每一次围棋竞技的热点都依赖于对局者的身份 , 这是它发展的瓶颈 。 人机对抗的热点过后 , 围棋需要找到竞技之外更坚实的价值落脚点——围棋文化 。
围棋之所以能够流传如此之久 , 正是因为它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之下能够衍生出不同的价值 。 每一次时代精神的革新变化都不会将它淘汰 , 反而会催发它新的意涵 。 人们用某一种知识体系去认识它、使用它 , 它就会展现出与之相适应的价值 。 子曰“君子不器” , 庄子谈“无用之用” , 这些品质都在围棋中得到呈现 。 围棋文化的深刻意涵也隐藏在这种独特的品质之中 。 “阿尔法围棋”作为工具的一个重要意义 , 是帮助我们反思围棋 。 这种反思在某种程度上帮我们打通了围棋本质与文化之间的通路 。
围棋的核心规则极为简易:“交替落子 , 气尽棋亡 , 禁止循环 , 子多为胜 。 ”简易的规则 , 却衍生出近乎无穷的变化 。 二〇一六年一月 , 普林斯顿的研究人员算出十九路围棋的精确合法位置数在10^171这一数量级 。 这个数只是静态盘面的总和 , 尚未包含不同的动态次序 。 对于人类而言 , 这一数量级近乎无穷 。 即使是计算机 , 也离穷举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 但是 , 围棋毕竟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 它的变化数在本质上仍然是有限的 。
围棋的变化数与棋盘的大小直接相关 。 在很小的棋盘上 , 如三路围棋 , 人类甚至可以穷尽其变 。 再大一些 , 人类虽不能穷尽其变 , 但可以算出其最优解 。 我在去年做过一个七路围棋的最优解研究 , 凭人力计算其中的有效变化 , 得出了其最优解的理论值 , 即双方最优下法的盘面差距(亦即正确贴子数) 。 最优解下法是一个集合 , 包含了很多不同的变化 , 这些变化都导向了最终双方完全平等的和棋 , 这样的殊途同归是围棋中绝妙的平衡 。
极为重要的发现是:在我们计算七路棋盘的最优解时 , 我们完全不需要用到任何抽象的概念和道理 , 只需要将每一个选点对应的最优解数据进行比较 , 便能得出最优解的结论 。 但是 , 在面对十九路围棋时 , 人的有限性呈现了出来 。 我们计算的极限离最优解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 因此无法将盘面做数据化的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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