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沃森:新冠疫情传达的信息( 二 )

彼得·沃森:新冠疫情传达的信息
《20世纪思想史:从弗洛伊德到互联网》 ,[英]彼得·沃森 著 , 张凤 译 , 译林出版社2019年10月新京报:病菌和病毒的存在 , 先于我们对它们的认识 。 在我们开始理解致病机制之前 , 人们是如何理解传染病的?沃森:直至十七世纪 , 显微镜的发明才使人们得以观察微生物的世界 。 人们第一次意识到 , 即使在再普通不过的水中 , 也存在着非常微小乃至肉眼无法看到的蠕动的生命体 。 在此之前 , 病菌的概念并不真正存在 。 即便显微镜发明之后 , 也要经历漫长的时间 , 人们才开始将病菌看作是致病的病原体 。此前 , 人们会把疾病归因为几类超自然因素 , 比如 , 古典世界里的疾病之神、魔鬼的把戏 , 或是女巫的诅咒 。 后来 , 疾病被设想为是人们没有履行上帝的计划 , 未能过着“清白的”道德生活所致 。 在十八世纪的法国 , 人们认为无神论者比信徒更容易得病 。如今 , 我们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 , 在过去的历史中 , 彗星或陨石曾撞击地球 , 引起地震、海啸 , 或使大气层充满尘埃 , 引发我们一直都惧怕的“核冬天” 。 这些环境的急剧变化也催生出大范围的传染病 , 数以千万的人类死亡 , 他们腐烂的尸体变成无人知晓的微生物的温床 。 在过去 , 人们认为这是没有按照正确方式崇拜神明而招致的惩罚 。 玛雅人一次会献祭数千名人牲 , 以预防灾难的发生 。 也有一些证据表明 , 犹太教是在这类诉求下诞生的 。新京报:在历史上 , 人类为了对抗病菌和病毒 , 发明过哪些有效的方法?在你看来 , 哪些是重大突破的时刻?沃森:在人类与病菌疾病所做的斗争中 , 真正重大的突破发生在十九世纪 。 在这一进程中 , 有几个名字尤其值得一提:英格兰人约翰·斯诺、匈牙利人伊格纳兹·塞麦尔维斯、德国人罗伯特·科赫 , 以及法国人路易·巴斯德 。1854年 , 斯诺调查伦敦的一次霍乱疫情时 , 发现是不洁净的水源导致了疫情的暴发 。 他及时封锁水源 , 从而阻止了霍乱的扩散 。 不过 , 还要再等上二十八年 , 人们才真正发现致病细菌 。塞麦尔维斯通过观察发现 , 只要让外科医生在给不同的产妇接生的间隙洗手 , 就可以减少产褥热的发病率 。科赫分离出了霍乱、炭疽病和结核病的病原体 , 他还为细菌学奠定了科学根基 , 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人类现代生活的安全 。 他取得的进步离不开光学的最新发展 , 这使他能够辨析更加微小的生物体 。 科赫和路易·巴斯德的贡献 , 使得19世纪80年代的世界逐渐摆脱源自印度地区的霍乱 。 科赫的思想成果 , 最终帮助世界找到了对付猪丹毒、鼻疽病、伤寒、白喉、猪瘟、疟疾和黑水热的方法 。 对于个体来说 , 这应该算是不赖的成就吧 。 正是基于他的研究 , 人类社会通过了第一部有关传染病的法律 。 1907年 , 德国科学家保罗·埃尔利希发现了治疗梅毒的方法 , 并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人类免疫系统的反应机制 , 从而催生了抗生素的科学和医学研究 。 可以说 , 十九世纪后半叶 , 医学世界迎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彼得·沃森:新冠疫情传达的信息
《思想史:从火到弗洛伊德》 ,[英]彼得·沃森 著 , 胡翠娥 译 , 译林出版社2018年1月2“群体免疫”不是有效出路新京报:新冠病毒已成为1918年大流感以来破坏力最强、影响最深远的传染病了 。 新冠病毒有什么特点 , 能够彻底扰乱我们的现代医疗系统?从1918年至今 , 我们取得了多大进步?沃森:这是个好问题 。 许多历史学家都曾问过 , 我们所生活的时代 , 到底是一个创新的时代 , 还是一个思想整合的时代?毕竟 , 我们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伟大发现和“技术应用”都诞生于1850年到1950年间前后 , 不论是电灯、打字机、电子和无线电 , 还是电视、汽车、铁路、飞机和抗生素……从那以后 , 除了互联网技术的精妙组合应用以外 , 人类的成就更多基于对于此前技术的提炼 。从二十世纪下半叶到二十一世纪 , 医学和生物学的重大进步主要产生在精神病学、心脏和中风治疗、癌症治疗等领域 。 这主要是因为在二十世纪上半叶 , 大部分病菌疾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 可是在最近几十年 , 艾滋病、非典和中东呼吸综合征等疾病的出现又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 我们应该警惕此类问题对整个人类的风险 。迄今为止 , 要说清楚新冠病毒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也许为时过早 。 研究进化论的科学家已经意识到 , 微生物正在采取越来越“聪明”的进化方式 , 它对我们人类来说也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 。 一些早期证据表明 , 新冠病毒实际上存在不同的菌株 , 它们彼此之间存在微妙的差异 , 却在医疗上表现出相当不同的症状 ,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只有轻微的症状 , 而有些人的症状却很致命 。 这也许便是有些感染病康复的人并没有获得完全的免疫力 , 可以再次感染的原因 。 时间会将现实展现在我们面前 , 但就传染病学而言 , 我们确实面临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状况 。新京报:你如何评价英国、美国和中国的防疫措施?三个国家对于疫情的理解是否有所不同?沃森:传染病对某些西方国家来说可能是个严重的问题 。 美国的情况已经告诉我们 , 这一类国家并不善于采取集体措施 。 人口的数量和分布显然和疫情有很高的相关性 。 美国是个大国 , 既有人口密集的城市 , 也有许多人烟稀少的中西部州 。 不同地区的感染率会截然不同 。 英国或者说西欧则和中国比较相似 , 有些地区人口非常稠密 。 在我多次造访中国之后 , 我留下的印象是 , 那里的人民更情愿接受政府的集体措施和管理 。 换句话说 , 他们愿意听从政府的告诫 , 因此隔离和封锁的命令都执行得比较迅速和彻底 。在英国 , 民众难以接受这一点 , 并在较长的时间内继续维持着较为喧闹的公共生活 。 实际上 , 这并非明智之举 。 美国和英国的政府无疑反应迟钝 , 一开始还以为“群体免疫”可能是有效出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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