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心的南极长旅(之一)〈附图〉

南极 , 真正的“天边” , 地球的“第七世界” , 21世纪的喧闹中一片原始、独特的静地和净地 。 她以遥远的航程、三大洋聚合的圈流 , 最强大的狂风暴雪 , 极低的气温(零下98℃) , 平均厚达2000多米(最厚处4800多米)的冰盖拱卫 , 千百年来将人类坚拒于千万里之外 。南极 , 又美得精彩 , 内涵深沉:大陆与高原广阔无垠 , 山脉终年冰清玉洁与黑颜森森 , 天高云低 , 析逸出一种脱俗出尘的灵气;冬季有漫漫长夜 , 美丽极光 , 璀璨群星;夏季有午夜阳光 , 碧透蓝天 , 披金雪岭 。当下 , 半岛与边缘冰盖消融 , 冰架崩塌 , 巨型冰山和形态奇异的浮冰渐次入海 , 将荧蓝的梦幻带向远方;各属、种的企鹅漫山遍野 , 海湾、岛屿 , 到处是稚童模样的小绅士建立的独立王国;地面上、浮冰上 , 胃口极大的海豹饱食终日 , 朝天仰躺 , 炫耀着便便大腹 , 如同睡在心仪的天堂;座头鲸、蓝鲸、虎鲸、须鲸乘兴远道而来 , 磷虾宴罢 , 就在海里消食健身 , “南冰洋”是它们欢乐的自由广场 。南极 , 原生悠缓 , 高贵圣洁 , 坦荡伟美、桀骜不驯 。游嬉南极 , 我不忍 。 去南极 , 是圆梦 , 是瞻仰 , 是觐见 。 一路走心 , 步步连心 。南极之旅 , 源于执迷 。 人说执迷是一种境界 , 我对境界并无建设 , 惟有执迷 。 那执迷 , 9年前在里约热内卢萌芽 , 时值盛夏难得一见的圣诞狂欢 , 在旅客寥寥的酒店偶遇两位口吐乡音的年青女子 , 听说她们从南极来 , 我吃了一惊:“南极?旅游?跑得嘎远 , 这么大瘾头啊?”到南极“公干”只有科学考察与研究 , 她们不像 。“是的 , 是旅游 。 南极太美了!美得连梦里厢也看不到啊 。 就是晕船难过(受) , 但熬一熬也就过来了 , 吃点苦头是值得的 。 ”她们似乎仍抑制不住兴奋 。“这样走一趟 , 要用多少钱?”“阿根廷、南极、巴西 , 25天 ,8万多块(元) 。 ”我佩服她们不远6万里(来回12万里)的勇气 , 也佩服她们舍得的“巨资” 。 那时 , 国人已开始走到境外看世界 , 但来南美的人还少 , 去南极“白相”更是头一次听说 。于是 , 这些年我一直关注南极 。 通过书籍、报刊、网站等途径 , 多维了解那个在七大洲行五(面积1405.1万平方公里) , 却无一个“常住户口”的神秘世界 。 我潜入历史 , 看到100多年前欧洲人在那块自然条件最恶劣、最危险的大陆 , 舍生忘死“抢滩”南极极点 , 开创的“英雄时代”;我瞭望南极概貌 , 如身临科学家们戏称的“南极首都”麦克默多“镇”(美国科考站) , 感受那杂乱无章之地的人气峰值;我追踪着近35年 , 中国科考从“长城”在南乔治亚国王岛起步 , 到进入南极内陆 , 然后突然折返罗斯海“难言岛”的脚步 , 猜度这条路线的“能指”;我关注着在南极类火星地带进行的对洪荒宇宙的研究 , 从地球上最干旱的深谷 , 追问人类未来的命运 , 我欣赏着南极每一张美得惊人、风情万种的照片……所有这一切令人心醉神迷 , 厚积成跨界的“强相互力” , 最终将我一把拽进南极 , 成就了“踏遍”七大洲的圆满“功德” 。一、跻身全球20多万南极探访者之列2020年1月10日18点50分(当地时) , 在德雷克海峡中颠簸航行的“午夜阳光”号极地游轮上 , 我有点摇晃着走到5楼餐厅门口 , 突然传来英语和汉语广播:“船长宣布 , 经船上海洋水温监测人员报告 , 我们全体人员已经进入南极!”餐厅里、走廊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掌声 。我没有欢呼 , 没有鼓掌 , 只会心一笑:“南极 , 我也来了!”行前 , 旅行社的网上南极探秘“课程”不无诱惑地声称 , 虽然近年每年有3万多人登陆南极 , 但是迄今为止 , 全球70多亿人口 , 去过南极的还没到30万人 。 此时 , 我已跻身20多万探访者这个未来的“核心能级”之内 。地轴对太阳有个约23.5º倾斜角 , 当太阳直射南回归线时, 南纬66º34’以南地区会出现极昼现象 , 天文学据此将南纬66º34’这个圆定为南极圈 , 圈内即南极地区(北极地区同理) 。 然而 , 地球表面气温不仅受阳光制约 , 还受洋流影响 , 因此水文地理学划分的南极地区是根据南极圈附近包围南极大陆的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汇成的环流定义 , 这个“环”并非是南极圈那样的标准圆环 , 而是在约20至30公里范围内伸缩变动的不规则圈流 , 圈流内即南极地区 , 海域俗称“南冰洋” , 标志是水温“骤降”超过0.5摄氏度 。 这一南极划分方式将天文与水文指标综合 , 或许更合理些?此时 , 这个突变被“午夜阳光”号水文监测员捕捉 , 海水温度也降到零下2摄氏度以下 , 表明我们已从“亚南极”地区跨入南极地区 。这时邮轮仍在德雷克海峡航行 。 据说我们的这次航程十分幸运——“魔鬼”行为突然转向佛系(以致船长将南行时的“魔鬼海峡”笑称为“德雷克湖”) 。 话虽如此 , 我还是感觉到了涌浪的强力: 1月10日午夜2点20分醒来 , 具有1.68万吨排量的极地邮轮浑身的钢筋铁骨在吱吱嘎嘎地呻吟 , 船像摇篮一样大幅晃动 , 我房间的钢板、钢门、钢结构的每个关节都被拉扯出声响 , 卫生间的门被晃开 。 直到第二天白天 , 具有 9层甲板的游轮还没停止抽搐 , 船上已有人感到眩晕、恶心、呕吐 , 餐厅里开始出现一些苍白的脸 , 一个瘦高的小伙子满面愁容 , 望着各种食物无奈地走开;几个病病殃殃的女孩连下3楼领雪地靴的气力都完全丧失 。 从5楼主餐厅通往电梯间的路上 , 有人开始取用走廊边预备的“呕吐袋” 。我没有难受的感觉 , 行走时的晃动尚可防可控 。与总服务台小姐攀谈得知 , 这次航行的确平稳 , 便有点得意:“难怪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 ”“你可不要这么说啊 , 一般去南极的1天半航程都好些 , 最难受的是回来那两天 , 要绕道的 , 航程加长 , 若遇风浪 , 久经考验的船员也有难受的呢 。 ”她还提醒:“回程中千万不要吃鱼!不要碰腥气的海鲜!多吃酸的 , 如餐厅里的泡菜、酸黄瓜 。 少喝水 。 吃饭既不能饱 , 也不能不吃 , 实在吃不下 , 可吃点咸味饼干 。 ”这番善意的警示使我清醒:“魔鬼海峡”正处“病猫”态 , 老虎还没发威呢 。1月8日 , 我们一行37人从上海浦东机场出发 , 乘“美国航空”AA128航班到达拉斯 , 然后转机该公司AA997航班到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 两段航程2.51万公里 。 第二天(当地时间1月9日上午7点35分)乘挪威某邮轮公司的包机——阿根廷LA7964航班 , 约4个多小时后抵达地球最南端的小城 , 即火地岛阿根廷部分的乌斯怀亚 , 这又是3200多公里长程 。 当天下午约15点 , 我们登上极地邮轮“午夜阳光”号 , 17点以后启航 , 南行约36小时(航程约800公里 , 开始6至7个小时很平稳)才靠近南极半岛北端 , 进入南极洲航道 , 挣脱“魔鬼海峡”控制(从上海到此近3万公里) , 然后邮轮继续南行 。 这是我走得最远的一次旅行 , 船上的每个中国乘客也应如此 。极地邮轮均远小于一般大型、巨型游轮 , 因此客舱空间也小 。 这或许是南、北极航道狭窄复杂、登陆地点无规范码头等因素的制约 。 考虑要在船上生活10天 , 我前后多付了6500元 , 从三人间的“沙发床”“升舱”到独用一个约10平方米的双人间:两张小床夹个小圆桌 , 有个与挂衣和放置折叠衣物的储衣柜连体的迷你型“写字台” , 电视机下有块2米长的台板为小桌拾遗补缺;微型卫生间里盥洗盆与坐便器亲密无间 , 淋浴房刚够1平米 。 晚间赤脚踩到卫生间的马赛克地面还有烫脚的感觉 。房间虽小 , 设施齐全 , 一人独用 , 感觉不错 。我原来的3人间先剩下2人 。 后来上铺的游客因夫妇“两地分居” , 也“升舱”相会 , 室内只剩原下铺室友J(他与我在阿根廷的酒店也同室) , 成了最后赢家——独享一个3人间——“我拾到皮夹子了!”他很幽默 。船上的公共空间宽敞、充足 , 室内温度保持在25摄氏度左右 , 温暖如春 。 大小餐厅、酒吧、会议室、报告厅、图书馆、咖啡厅座、露天浴池、桑拿浴房、健身房等设施齐全 , 装饰精美 , 能适应游客长时间航行生活需要 。 缺憾是健身房太小 , 最多只能供10来个人使用 。挪威是靠近极地的国家 , 最早在北极、南极探险 , 经营极地旅游的历史最长 , 安全管理与服务合理、规范 。 上船后 , 我按要求用护照办理入住 , 在服务台拍照后立刻领到印着即时照片 , 带姓名、国籍、护照号、房间号的房卡 。 房卡兼房门电子钥匙和上下船打卡功能 , 它通过计算机系统 , 保证在南极登陆、巡游后全船乘员“一个不少” 。在南极的活动须按南极条约规定 , 登陆每批控制在100人内 , 全船有各旅游团400多名游客 , 我与上海出发的25人编为第7组 , 佩戴本组绿色臂章 。“午夜阳光”号从乌斯怀亚启航不久 , 对全体乘客进行了一场认真的安全演练 , 包括熟悉紧急状况发生、需要弃船的警报 , 演示防寒救生衣的穿着方法 , 讲解乘救生艇撤离邮轮的程序、集合地点 , 等 。看着大胡子的“老外”穿戴防寒救生衣的示范 , 我联想起了“泰坦尼克”号的悲剧 。 在夏季极地海域航行 , 遭遇冰山是常态 , 现在虽有先进的邮轮及航海仪器 , 但做最坏的准备 , 仍然是极地航行的必须 。 当后来“午夜阳光”号庞大的船体进入天堂湾 , 并称“第一次”通过狭窄的利马水道 , 一座座泛着蓝光的大小冰山迎面而来、应接不暇之时 , 我更感受到安全演练的必要 。吃罢晚饭从餐厅出来 , 我直接上6楼船首甲板 , 想远望“亚南极”相貌 。 此时天气依然阴沉 , 没有一米阳光 , 四周大洋茫茫 , 除了我们这一叶扁舟 , 没有任何景物 , 甲板上也仅我一人 , 孤独感很快把我推回温暖的舱房 。半夜 , 我做了个美梦 。 醒了 。 表针指在11日0点45分 。 室内监视器里的画面出现了奇异现象:两条长长的光柱一直在船首横着晃动 , 像是在探寻夜晚可能出现的冰山 , 海面浓雾弥漫 。 现代化的邮轮仍要靠灯光航行?我大惑不解 , 穿戴整齐 , 上了6楼甲板 。南极地区夏季约3小时的短夜此时一片漆黑 , 黄色的走廊甲板上一滩滩水在来回晃荡 , 不知是雨还是浪的遗物 。 舱外只有各种照明灯在值守 , 没有其他人影 。 洋面大雾茫茫 , 邮轮恢复平稳状态 , 船速很慢 , 风很小 , 显然是因雾中航行和航道复杂 。 我走到船首 , 果然看到高处驾驶台上有两道宽长的探照灯光射下 , 照射距离很短 , 难以起到规避冰山的作用 , 充其量只是规避其他轮船的“雾灯” 。我回房 。 脱衣 。 继续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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