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何膜拜“青春”?《后浪》背后的年龄文化( 三 )

我们为何膜拜“青春”?《后浪》背后的年龄文化
《杜弗的动与静》 , 作者: [法] 伊夫·博纳富瓦 ,译者: 树才 / 郭宏安 ,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 2017年7月童年感情位居“目空死亡的信念”的心脏 , 可为人生之弧的后期带来智慧 。 这就是诗人华兹华斯称老年为“那带来通达心灵的岁月”的原因 。 收录在法国诗人博纳富瓦一九六五年出版的诗集《写字石》(Pierre ecrite)中的一首诗写道:我们一起长老 , 他是树冠而我是本源 ,他是一小片阳光而我是深度 , 他是死亡而我是生之智慧 。我可以接受时间在阴影里向我们显现他那不带取笑意味笑意的农神脸;我高兴于看到携带着阴影的风刮起 , 而死亡的前景只微微惊动常春藤正在啜饮的无底泉水 。我很高兴 , 我站在永恒的梦中 。这首诗透露出 , 我们一般看待生命过程的观点——即视之为从年轻到成熟再到死亡的直线过程——太狭隘了 。 这当然也是生命过程的一个向度 , 而诗中的“他”看来就代表着这个未来时间与日递减的向度 。 但诗中又暗示着一个反运动:当“他” 向上和向外抽枝的时候 , “我”会在土里(代表有创造力的生命本源)钻得更深 。 正是拜树根往本源的愈钻愈深 , 树冠才得以繁荣茁壮 , 并在最后把阳光遮挡在外 。 在这个同时进行的双向运动中 , 生命与死亡是以“一个声音”说话——正因为“我”紧抓着本源不放 , 他才可以接受“时间”带来的东西 。 “我”不介意看见“携带着阴影的风刮起” , 是因为“我”明白死亡 不是生命的终点 , 而是人生潜能的圆成 。 这也是何以死亡的阴影几乎无法惊动常春藤正在啜饮的“无底泉水” , 只能像微微的涟漪那样在水面轻轻漾过:这种对生命过程的认知不是把老去视为飘零 , 而是视为向本源的更深扎根 。 就此而言 , 它分享着华兹华斯所谓的“目空死亡的信念” , 让人得以“站在永恒的梦中气树冠能够在风中随心所欲地摇曳 , 是因为树根牢牢扎在地里 , 凡是“以小孩为父亲”的人都会站在永恒的梦中 , 但不是因为他超克了死亡 , 而是因为他(不管多早或多晚死去)都活在年纪的丰盛中 。3现代社会的“幼态化革命”及其问题最能体现索福克勒斯《人之颂》描述的那种大胆进取精神的 , 莫过于现代的科学研究 , 又特别是今日的科学研究 。 在《历史哲学论纲》(Theses on the Philosophy of History)中, 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把保罗·克利(Paul Klee)—幅画里的天使诠释为历史天使 。 画中的天使展着翅 , 飞过空中 , 脸往回望 。 据本雅明的解释 , 这天使望向的是由历史堆积起来的废墟 。 他的移动是一种不断老去的方式 , 他的飞行不是穿过空间而是穿过由逝去时代前后相续串成的时间 。 这断然不是科学精神的写照 , 因为科学乃是用另一类天使——幼态天使(angle of neoteny )——的翅膀飞行 。就像柏拉图神话中的希腊人 , 科学的年轻面貌下面藏着一段历史和一个年纪 。 事实上 , 世界始终是透过“历史”这面透镜出现在科学的醉心凝视里 。 要不是有昨日的公理 , 今日的公理不会存在(更遑论可理解), 一如没有托勒密的宇宙学, 哥白尼的宇宙学就不会存在(更遑论可理解)。我们为何膜拜“青春”?《后浪》背后的年龄文化
保罗·克利《新天使》科学的这种忘性很大程度跟科学把它的隐性记忆整合到机器的方式有关:机器的容易运作会把机器赖以运作的知识给擦拭掉 。 “你可曾好好看过一架飞机?”圣艾修伯里的一篇文章《工具》(The Tool)里有此一问 。 我们的眼睛不必然会看到的是“好几代工匠所进行的实验……以致我们会忘了飞机是一部机器” 。 他又说:“每部机器都会在运作中失去它的机器身份 。 ”大部分我们日常生活会用到的机器都是动动手指便可控制 , 但不管是飞机、洗碗机或个人电脑的运作里都包含着百万条累积起来的知识 。 你的车也许是新车 , 但它的内燃机却可回溯至十九世纪 , 而它的基本能动性更可回溯至轮子发明 。 没有一个人可以懂得构成一辆车子(包括它的各种附属配件)的全部科学 , 但一个有驾照的小伙子却可以把车开得像一个对汽车背后公式原理略有所知的工程师一样好 。 这一切显示出 , 今日第一世界一般居民在消费或运作机器时 , 享受着无知如小孩般的奢侈 。 但不管我们现代人的经验 有多么绝缘或单向度 , 我们全都是一段有极纵深的历史的受益人 。 这大概是科学的幼态智慧无意中带来的副产品 。《纽约时报》2011年10月6日的讣闻版盛赞乔布斯是“一位转化了数字时代的愿景家” 。 今日 , 只有发明创新的人会被称为愿景家 , 致力于保存和巩固的人并未入列 。 会获得荣耀加身的是那些改变世界的人 , 不是保育世界的人 。 据上述那篇讣闻报道 , 乔布斯曾用一句无可抗拒的话成功说服百事可乐总裁史考利(John Sculley)转任“苹果计算机”的执行长:“你是想把余生花在卖加了糖的水 , 还是获得一个改变世界的机会” 。我们为何膜拜“青春”?《后浪》背后的年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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