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何膜拜“青春”?《后浪》背后的年龄文化( 四 )


乔布斯(1955-2011)在从前 , 那些想要改变世界的人会引起多大的惊疑和不信任是现在的我们难以想象的 。 如果你关心世界 , 如果你把它看成自己的家 , 你自然会懂得欣赏祖先为建造、加固和改善世界所付岀的努力和牺牲 , 自然有充分理由谴责那些想要改变这个经过一再微调而臻于稳定的世界的人是不安好心的 。 要能从心底里关心世界的福祉和矢志把它完整地传给后代子孙 , 需要一个人拥有很大的爱——阿伦特从圣奥古斯丁借来一语称呼这种爱 。 只有这种爱可以照管好世界的未来 。 只有一个分享的世界可以为人们提供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一种前与古人后与来者相连的黏合感 。文化的强大演化力量目前已进入超速状态 , 从很多最根本方面改变着我们物种 。 就基因来说 , 人类过去几万年来都没有改变(至少专家是这样说的), 但今日一个在圣地亚哥打网球的三十岁女人更像巴尔扎克笔下三十多岁女人的女儿而非妹妹 。 在家父的大学毕业纪念册里 , 我看到的是一张张完全成熟的大人脸 , 但我在自己教的大学部学生中从未见过这种脸 , 在较早的时代 , 才十二岁的人便看似小大人 , 脸上业已显露岁月痕迹 。 反观今日的第一世界居民哪怕照样会随年纪而萎缩, 却始终有一张嫩脸蛋 , 不会出现见于其他文化或历史时代的强烈老态 。 造成个中差异的原因不只是我们有较好营养、较佳医疗保健和较少受到风吹日晒 , 还因为一个整体的生物文化转化(biocultural transformation)业已把一大部分人类变成了一个更年轻的物种——外观上年轻、行为上年轻、心智上年轻、生活方式上年轻 , 以及最为重要的——欲望上年轻 。对于席卷西方文化和许多其他文化的返老还童现象 , 我的态度充其量是喜忧参半 。 最起码 ,我会设法评估它对我们未来隐含的风险 。 随着它以愈来愈凶猛的势头打乱历史连续性 , 我们 的时代已经让那些不是诞生于其新发明的新奇之中的人感到疏离 。 奥登(W. H. Auden)在《年长公民写的打油诗》(Doggerel by a Senior Citizen)的开始如是说:“在一九六九年的今日, 我不会把地球称为我的星球 。 ”自一九六九年以后 , 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被占夺的公民愈来愈多 , 感觉也愈来愈炽烈 。 在2014年的今天 , 一个较老的人不会了解小孩、少年或青年的想法 , 所以也几乎不可能提供年轻人指引 , 为他们指出通向成熟或公共事务领域之路(年轻人最后总得扛起公共事务的担子 , 要不就得为未能做到付出惨痛代价)。 跨世代连续性(intergenerational continuity)毁坏至如此程度的社会是否可以长存 , 犹待时间来揭分晓 。我们为何膜拜“青春”?《后浪》背后的年龄文化
W.H.奥登(Wystan Hugh Auden, 1907-1973)我们这个对年轻痴迷的社会事实上是在对它自以为崇拜的年轻发起战争 。 乍看之下 , 这个世界现在主要属于年青一代——有着自行其是心态和沉迷科技小玩意儿的一代 , 但实质上 , 我们时代正自觉或不自觉地夺去年轻人赖以茁壮成长所最需要的东西 。 它夺去他们的闲散、遮蔽、 孤独和创造性想象力——这些都是人格的生成本源 。 它夺去他们的自发性、惊奇(wonder)和失败的自由 。 它夺去他们闭上眼睛自行想象的能力 , 让他们无法在电影、电视和计算机荧屏的框架外思考 。 它夺去他们与大自然的广博和具体的关系一一没有这种关系 , 人就不可能与宇宙有连通感 , 而人生也会始终保持在本质上无意义的状态 。 它夺去年轻人与“过去”的连续性 , 而这个“过去”的未来 , 他们很快便有责任去打造 。幼儿化(infantilize)欲望或粉碎世界的相对稳定性对“年轻”毫无裨益 。 逼年轻人住在一个缺乏历史深度或密度的“现在”也不会对“年轻”有所裨益 。一个社会能带给年轻人的最大祝福是把他们变成历史的继承人 , 不致沦为历史的孤儿 。 那也是社会能带给自身的最大祝福 , 因为继承人可以通过创造性更新让社会的历史遗产回春 。 相反地 , 孤儿只会把“过去”视为异类 , 视为无法接近的大陆 。原作者丨罗伯特.波格.哈里森摘编丨刘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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