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不到的京牌,隐蔽的生意

来源:每日人物摇不到的京牌,隐蔽的生意
几千里挑一的摇号概率以及四十多万人的新能源指标排队队伍 , 让北京小客车指标变成了一门好生意 。 供应永远满足不了需求 , 围绕着牌照的租赁和买卖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 “一牌难求”的现状、绝对的卖方市场 , 则催生了一个公开却又隐蔽的地下交易市场 。文|王蒙编辑|张硕半年前 , 大学老师程先和与中介杜凯的人生毫无交集 , 但因为一块北京牌照 , 他们坐在了一张餐桌前 。饭桌上 , 妻子一直后悔没能在实行摇号政策之前先下手 , 程先和则“吐槽” , 那时候想着攒钱买房子 , 哪有心思考虑车 。 办理牌照交易当天 , 程先和的妻子告诉杜凯 , 前一天晚上一家人高兴得一夜没有睡着 。 他们想要一张北京牌照已经快十年了 。程先和与妻子的工作单位都在海淀区 , 距离位于昌平的家 , 不到四十公里的距离 。 公交换地铁 , 每天通勤时间接近两个小时 。 早高峰的地铁13号线永远人头攒动 , 程先和一直都有买车的心思 。母亲深夜的一次突然发病 , 久寻出租车、网约车不至 , 差点酿下大祸 。 那晚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 上有老下有小 , 还是得有辆车比较方便 。 2014年程先和贷款买了一辆车 , 在4S店员的“帮助”下 , 另外花费6000元给新车挂上了河北牌照 。 他的想法是 , 只要摇号中标了 , 就迁回北京 。摇不到的京牌,隐蔽的生意
图/视觉中国“进京证”政策的调整 , 打乱了程先和的计划 。 自2019年11月1日起 , 外地牌照车进北京六环和通州须办理“进京证” , 每车每年最多可办12次 , 每次使用期限最长7天 。 这就意味着车辆挂着河北牌照的程先和 , 新政策正式实施后 , 一年只能在北京市主要路段行驶84天 。拿到一个北京牌照已经迫在眉睫 。 2018年7月 , 在同事的引荐下 , 程先和加了杜凯的微信 。 三个月前 , 这位同事刚从杜凯手中“买”下了一个小客车指标 。事实上 , 所谓的“买”指标只是购买了使用权 。 买指标的人租到标主的小客车指标 , 自己买车后用这个指标来给车辆上牌;但由于小客车指标归标主所有 , 因而车辆的所有权也登记在标主名下 , 日常车辆使用则归买标人 。自从2011年北京开始实施摇号买车之后 , 北京牌照就成了稀缺品 , 中签率逐年降低 。 2018年最后一期普通小客车指标摇号的中签率约为2280:1 , 2019年第1期中签率约为2367:1 , 创历史新高 。新能源汽车牌照也成为了紧俏品 。 北京市小客车指标调控管理信息系统4月25日发布的最新小客车指标申请结果显示 , 新能源个人排队人数已经超41万人 , 按照每年发放5.4万个指标计算 , 这意味着北京新能源个人指标的队伍已经排至2027年 。北京小客车指标买卖变成了一门好生意 , 供应永远满足不了需求 , 绝对的卖方市场 。 随着11月1日外地车进京次数限制的实施 , 京牌价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飙升 。只跟熟人做生意在北京 , 专职从事车牌买卖的中介并不多 , 汽车电商平台的销售、二手车评估师 , 4S店的销售人员、花乡的二手车商是这个市场的主力 。 对于绝大部分中介而言 , 车牌生意只是他们的“副业” 。通过摇号获得小客车指标的可能性越低 , 车牌的买卖就会越火爆 。租赁一张京牌的价格从每年数百元上涨至数万元 , 不过六年时间 。 在这期间 , 北京小客车指标年度配额 , 已经从2013年的24万个下降至2019年的10万个 。早下手就意味着少花钱 。 程先和去年7月询价的时候 , “买断”一个指标的价格是7万元左右 , 半年后 , 这个价格就上涨到9万元左右 , 今年3月的报价已经超过10万元 。 所谓“买断” , 是指买家可以长期使用这个指标 。相比于走下坡路的新车市场 , 车牌生意堪称一本万利 。 整个行业基本已经做到了透明 , 包括中介的佣金 。 AI财经社从不同中介了解到 , 中介的佣金一般在车牌成交费用的3%~5% 。 短租一年 , 价格在一万五六千元左右 , 中介能挣500元;租三年价格在4万元左右 , 中介可以拿到1000-2000元 。摇不到的京牌,隐蔽的生意
杜凯细算过一笔账 , 仅这个4月他就通过车牌买卖获得了十余万元的利润 。 他丝毫不担心有人来跟他抢饭碗 , 这个中介圈子相对封闭 , 没有熟人引荐即使拿钱也没有人愿意跟你做生意 。 “资源共享”已经成为圈内人的共识 , 因为市场足够大 , 没有人可以独吞 。做北京小客车指标买卖近十年 , 作为中介 , 杜凯有一条原则——只跟熟人做生意 。 相互之间知根知底 , 可以最大程度降低风险 。 哪怕你手里有钱 , 如果他觉得不可靠 , 宁可不挣这笔钱 。去年8月 , 一位老客户介绍自己的一个朋友来见杜凯 , 想租赁一个北京指标 。 询价过后 , 尽管对方一直在微信上跟杜凯互动、表现积极 , 但这笔生意最终没有做成 。杜凯通过中间人了解到 , 老客户带来的这位朋友 , 不仅有吸毒史更有赌博的嗜好 。 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 , 只要跟“赌”和“毒”沾上 , 杜凯都将其视为“高危人群” , 坚决不跟这些人做生意 。滴滴司机也被杜凯视为“不能合作”的群体 。 整天驾车在路上跑 , 出事故的概率很高 , 一旦发生车祸或者肇事逃逸 , 出租车牌的一方很可能要承担连带责任 。 相反 , 在北京有房产、有正当稳定职业的都市白领、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 , 都是杜凯愿意打交道的人 。 “有房子、有正当职业就不怕他跑了 。 ”持有北京小客车指标的人被称为“标主” , 买方付一部分订金委托中介寻找有意出租或出售的指标 。 摇号多年依然毫无所获的“北漂”与手持指标的“标主” , 在“杜凯”们的牵线搭桥下 , 接上了头 。 围绕着牌照的租赁和买卖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 “一牌难求”的现状 , 则催生了一个公开却又隐蔽的地下交易市场 。之所以隐蔽 , 因为私下买卖小客车指标并不受法律保护 。2018年3月 , 北京二中院曾公开审理了一起私下签协议买卖车牌的案件 。 原告花3.7万元购买的北京小客车指标实际无法使用 , 将“标主”王某告上法庭 , 法院最终判决双方签订的《指标协议》违反了《北京市小客车数量调控暂行规定》 , 要求王某将3.7万元返还原告并承担案件受理费 。想从“歧路”获得牌照 , 几乎每一步都藏着风险 。 北京密云区法院今年4月审理的一个案件显示 , 2018年7月至10月的三个月时间内 , 郭某以出售法院拍卖的北京机动车号牌为由 , 骗取11名买家订金共计68.5万元 。 郭某称其在2018年6月 , 被谎称能办理北京车牌的张某骗走4万元订金后 , 也决定以同样的方式骗钱 。 郭某最终因犯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在了解到杜凯的报价后 , 程先和并没有下定决心买指标 。 同小区的一位业主告诉他 , 花13万元可以保证三期6个月内摇号中标 。在这位业主的引荐下 , 程先和认识了花乡的一位二手车商 。 双方很快就签订协议 , 交钱 , 等待摇号结果 。 半年时间过去了 , 最终一无所获 。 程先和这才回头又找到了杜凯 。尽管这13万元最终还是退给了程先和 , 但他总觉得这件事像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游戏 。 13万元待在别人账户半年时间 , 即使是买余额宝也能有3000多元的利息 , 如果有10个人付钱 , 这位车商半年“躺赚”3万多元 。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 , 无从证实真假 。价格一天一变指标的稀缺让“标主”站在整条食物链的顶端 , 拥有绝对的定价权 。“北京土著”田鹏家有两个指标 , 北京还没实施摇号买车政策之时他就买了辆车 , 结婚后 , 同为北京人的妻子通过摇号也拿到了一个指标 。 2014年 , 他以每年7000元的价格将自己的车牌租赁给了同事 。 今年1月 , 他的租金已经上涨到每年1万元 。就整个市场行情来看 , 田鹏报出的价格算不上高 。标主在提价 , 买主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 为了寻求续租 , 张洋每年6月都会买上水果、礼品看望他的“标主” 。 三年前 , 张洋经由朋友介绍 , 以每年3600元的价格租赁了江婆婆名下的一个北京小客车指标 。 此后每年 , 张洋都需要跟江婆婆签订一次续租协议 。张洋曾经提出过建议 , 希望租约可以从一年一签改为三年一签 , 但没有得到江婆婆的同意 。 时至今日 , 这个指标的租赁价格已经涨至每年12000元 。北京小客车指标的租赁有短租和长租之分 , 短租以一年起租 , 价格从两年前的五六千元租赁一年 , 已经上涨至一万五六千元 。 三年期的租金是1.4万元每年 , 五年期的租金则1.2万元每年 。 杜凯说 , 这还是今年3月份的报价 , 就连京牌的新能源小客车指标的年租金也要六七千元了 。长租最长可以到20年 , 也就是所谓的“买断” , 这种方式承租方需要花费14万-15万元 , 可以租赁使用20年 , 甚至标主的身份证也可以直接给承租方使用 。杜凯解释说 , 20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20年 , 实际上你可以永久使用这个指标 , 标主一般不会再收回这个指标 , 业内将其统称为“20年”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