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园」奥古斯丁“时日”思想的两条道路( 四 )


关于这种“存在道路”的时日解释学 , 奥古斯丁在《创世记字解》卷4有更加明确的表述:“对万物来说 , 晚上就是它们被造成的完善的终结 , 早晨则是它们的开端 。 因为万物都局限在自身的始点和终点之间 。 ”(23)至此 , 奥古斯丁沿着形质论的存在道路对创造与时日作出了近乎完美的解释 ,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 在这一卷的后面 , 奥古斯丁又突然否定了这样的解释模式:“在创世的叙述中 , 不能把昼理解为造物自身的形式 , 不能把晚上理解为造物自身的终结 , 也不能把早晨理解为另一造物的开始 。 ”(24)那么 , 到底该如何看待奥古斯丁这里的矛盾呢?
三、“认识秩序”
上述存在道路面临的直接困难 , 在于无法很好地解释上帝在第七日的安息 。 (25)在创世六日中 , “有晚上 , 有早晨”每日都出现一次 , 根据存在道路的解释 , 晚上表示当日造物的终结 , 早晨表示次日造物的开始 。 等到这句话第六次出现时 , 如果说晚上表示第六日造物的终结 , 那么 , 是否可以认为早晨表示第七日造物的开始呢?答案是否定的 , 因为万物到第六日都造完了 , 上帝在第七日歇了一切的工就安息了 , 什么都不再造 。 第七日的早晨不是创造的开始 , 而是不再创造的开始;不是任何受造物存在和赋形的开始 , 而是万物永久安息的开始 。 所以 , 存在道路的解释实际上只能用于创世六日 , 而不能用于第七日的早晨 , 更不能用于理解第七日本身 。 严格说来 , 第七日是创世时日的例外 , 它不像前六日那样是造出来的 , 而是彻底摆脱工作后才能进入的状态 , 因而可以说是对前六日的终极完成 。 “由于接着不再造什么 , 于是便在第六日的晚上之后造出早晨 , 不是作为其他被造物的开始 , 而是作为万物在造物主的安息之中安息的开始 。 ”(26)
第七日只有早晨 , 没有晚上 , 从而能够克服创造的形质结构中所蕴含的光与暗、昼与夜、晚上与早晨之间的张力 。 从根本上讲 , 安息日的早晨并非真的是上帝自身安息的开端 , 因为在永恒中同时进行创造与安息的他 , 始终在无始无终地安息 。 安息日之所以会有作为开端的早晨 , 是指人终将安息在上帝之中 , 因为只有完善后的人才能从形式与欠缺交织的时日进入第七日的例外 。 (27)与其说第七日的例外意味着所有创造和工作的最终完成 , 不如说意味着对所有创造和工作的“解构”:它虽然在创造的前六日之后到来 , 却不是工作本身的完善 , 相反是对工作的根本性超越 , 正因此 , 什么都不再创造的第七日 , 比所有创造之日、比造完天地万物的第六日都更加神圣 。 第七日没有作为终结的晚上 , 因为不再有什么需要完善 , 因为那一日不再结束的早晨本身就意味着一切创造都已终结 。 第六日的晚上是完成性的终结 , 第七日的早晨则是对终结的终结 , 此后不再有新的晚上到来 。 总而言之 , 正是创造在第七日的永久终结迫使奥古斯丁不能继续用赋形的开端与完成解释第七日 , 因为到第七日一切都彻底“完”了 , 不再有开端和完成的区分 。
存在道路的解释到第六日戛然而止 , 那时天地万物在形质意义上的存在都已造成 , 于是 , 第七日便成了无法被纳入创造秩序的剩余之日 , 严格来讲它既不能说是新造的时日 , 也不能说不是上帝的造物:
在那七日中 , 我们知道最初的六日是何时造的 , 却不知道上帝何时造了被命名为安息日的第七日 。 在那日他确实什么都没造 , 相反 , 他在第七日歇了六日创造的工 , 安息了 。 那么 , 他如何可能在一个他并未造的日子安息呢?或者 , 既然他在第六日完善了他所造的万物 , 既然第七日什么都没造 , 而是歇了他一切的工 , 安息了 , 那么 , 他如何紧接着前六日而造出第七日呢?(28)
为了突破从存在道路解释安息日的局限 , 奥古斯丁转而选择一条全新的道路来理解时日在创造中的哲学内涵 。 其中的关键 , 在于将创世中先后出现的七日理解为第一日造成的理性造物或精神造物 , 即天使 。 这样 , “日”或“日子(dies)”便不是狭义的时间概念 , 也不再是万物形质结构中蕴含的由始及终的存在界限 , 而成了精神之光或理性造物在上帝创造中的在场 。 他认为 , 创世前六日乃至第七日 , 实则只是同“一日” , 而不是先后造出的七个不同的日子 。 所以 , 恰如奥古斯丁洞察到的 , 造光的时候《圣经》所言不是“有晚上 , 有早晨 , 这是第一日” , 而是“有晚上 , 有早晨 , 这是一日(diesunus)” 。 这“一日”甚至直接被奥古斯丁等同于天使 。 如此 , 他便能克服存在道路在第七日问题上遭遇的解释困难 , 现在第七日被视为最初那同一日的第七次重复或再现 , 而非在六日之后新造的时日:


推荐阅读